姜銀兒離開,裴液在石團上坐下,沒有桌子也沒有茶,就與這位神宵道首相臨而坐。
“我以為你生得要更俊俏些,銀兒說你身邊有很多女孩兒。”應宿羽溫和一笑。
“……”裴液猝不及防,“沒、沒……都是,都是朋友……銀兒也知道的。”
“我知曉,沒說你是浪蕩公子。不過若是有了喜歡的,就得和其他的離得遠些,不然容易糟心。”
“是……是。”
應宿羽瞧著他:“你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裴液是要來問她的,但這時候似乎又不愿急著去提剛剛的擂臺,只搖了搖頭:“我知道前輩和越爺爺是舊友……不知道問前輩些什么。”
應宿羽微笑:“那我問你。他臨終前,可向你提過我嗎”
“提過的。”裴液連忙從蛟環里取出那枚玉刻的小劍。
這枚雕刻細致,而技藝笨拙的小劍置于掌心,其上兩個小字“永勝”勁瘦如金,筆鋒邊緣少許殘磨,瞧著就是時光沖洗的氣息。
應宿羽安靜地望著它,一言不發。
“越爺爺說,這枚小劍是救命的,說若有實在危急之事,你就拿它面見……神宵宗道首。”裴液道。
“他是不是還說,若沒有危急之事,就當沒這塊玉。”應宿羽輕聲道。
“……”裴液啞然。
“哼。”應宿羽道,“我瞧你是個好孩子,銀兒也喜歡你,咱們樂意關系好,干他什么事”
應宿羽說這話時低下頭,輕輕合上他攤開的手掌,將這枚小劍包住:“送你了,做個掛飾吧。無論什么時候什么事情,無論有沒有它,你都可來找神宵道首。”
裴液心神一顫:“應道首,咱們只一面之緣……”
“我們那時也只一面之緣。”應宿羽道,“傾蓋如故,不是嗎”
“……是。”
“‘永勝’。這是我寫的字,如今寄愿給你。”應宿羽道,“當時是我掉著淚寫給他的,因為我知曉,他那樣的人,只要一輸,就會萬劫不復。”
“……”
“后來也果然如此。”她輕聲道。
裴液抿緊了唇,脫口:“他們竟還敢用他的劍。”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忽然出口,這話中的冷冽他也出口后才感受到,一時微微怔住,應宿羽在旁邊安靜看著他。
“你今日看了那個雍戟的擂臺是么”
“嗯。”
“你很生氣”
“嗯。”
“好。”應宿羽輕聲,“我也很生氣。”
應宿羽看著他,裴液迎著這雙眼睛,胸腹內燃燒的火焰一霎就按捺不住了,洶涌地升騰起來,仿佛要從口鼻和兩眼噴出。
他咬住了牙關,偏頭看向地面。
他早就比以往更能控制自己的怒火了。
或者這件事本就不值得惱怒。
那式【無拘】簡直太拙劣了,既無神,形也歪歪扭扭……那種拙劣的模仿簡直令他感到可笑。他也絕不會感到什么威脅,真要比劍,那就試試看好了,你真的懂什么是劍嗎勝過高閣又如何,就算勝過鶴杳杳、勝過鹿尾,我照樣一劍就讓你跪在地上。一只邯鄲學步的小丑,也配在我面前拔劍……
但那是假話,他真的惱了。
怒火中燒。
看見那一式劍的時候,哪怕只是一道舊影,哪怕只是一個盜版的殼子,裴液心里依然狠扎般的一痛。
你們竟還敢碰他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