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拜訪應前輩。”裴液低啞道,“是想問問這件事。我不知道為什么雍戟能忽然具備這樣的劍術造詣,更不知道為什么他能使用一部分【無拘】。我猜是眼睛。”
“你知道他有一只厲害的左眼。”
“我知道,但我不清楚它的用途,也不知道它的來歷。”裴液道,“我想,普天下也許只有您知道。”
“你猜得是。雍北十八年前得到了那只眼睛,他將它按在了自己的眼中,我們很早以前就確認了這件事。”應宿羽道,“我只是沒想到他肯在這里將它拿出來,交與雍戟。我以為要直到殺死他的時候,才能拿回來。”
“這只眼睛很重要嗎”
應宿羽頓了一會兒:“也許。我懷疑其實后來很多事情都和它有關,而且雍北剝離它,代價也不會太小。”
她微微仰頭,如同回憶:“我確實知道一些,他和我說過。那只眼睛是他很年輕的時候,一位仙人般的老人送給他的。因為那時候他正被人刺瞎了左眼,捂著臉流著血。
“關于這只仙瞳的神異,他講過很多次。最常說的是它似乎總在牽引著他、指引著他,好像想讓他去什么地方,但他那時候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
“‘身上的麻煩已經摞成山了,豈有再去自找的道理。這玩意兒能當個眼睛就謝天謝地了。’他原話是這么講的。”應宿羽笑了一笑,又低眸,“不過后來他大概還是去了。在離京之后。”
裴液靜靜聽著。
“關于這只眼瞳的效用。他曾經提過三點。一是對真氣和靈玄敏銳,可以更好地洞察一個人的真氣流動、靈玄調動;二是具備心神境的能力;三是記錄。”
“記錄”
“是的。”應宿羽道,“這是他最常提的事情,他總說他還能回看我們當年……在西南澧水的每一個細節,他說那些記憶和另一式劍綁定在一起。他有時也說,那枚眼瞳會在他對敵時給他一些劍術上的決斷,都是基于他此前斗劍的經驗。”
“前輩是說,那枚眼瞳擁有越爺爺弈劍的經驗”
“或者說,它觀看、吸納了那些,由此具備了一定水平的劍術決斷,可以供當代的寄主使用。”應宿羽道,“不過他常說那些‘建議’無聊又礙事。”
“……聽起來像是活的。”
“確實是活的。”
“什么”
“他說,這只眼睛進來時,像只海蛸爬進了半個腦袋。那些紋就是埋在一頓,“至于【無拘】這樣的劍術,應該也在其中記錄了下來。只不過他的劍和天下的劍不同,從來不是記下就能學會,由來只有他一個人能用。”
“……所以雍戟能使用它的投影。”
“是的。”
“但有一件事我想不通。”裴液道,“用劍需要劍賦,就算獲得寶庫,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之人也帶不出任何東西。雍戟何以能使用那些劍術經驗呢難道那枚眼瞳還能幫其補上劍賦的缺陷……可它只是一只眼。”
應宿羽沉默一會兒,搖了搖頭:“這我也不知曉。”
裴液沉思。
應宿羽瞧著他:“你覺得,雍戟那一劍如何”
裴液默然一會兒:“很拙劣,但是很快。”
“比你所習得的【無拘】要快嗎”
“……不啟用【袖虎】的話,相差仿佛。”
“理應是那樣的。因為他丟失這只眼睛的時候,已經很強大了。”應宿羽道,“所以即便只一些殘存的經驗,也足以在鱗試橫行;一抹假冒的舊影,也足夠快得驚愕世人。”
裴液低眸:“是因為……我自己也學得不好。我用不好這式劍,令越爺爺蒙羞了。”
應宿羽輕輕按住他的手:“但天下只有你能用好。”
“……”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松苗即便一時比雜草矮小,雜草就算一時長勢唬人,你也清楚知道,誰才是真能直沖高空的那個。”
應宿羽微微一笑:“你不是身負蜃境嗎學不好,就讓他多教你幾遍好了。外人費盡心思也只得一道舊影子,咱們自家人想用真的就用真的,豈值當為這事煩惱。”
裴液默然,悶聲:“他不肯教我。每次都要騙好久,然后被他殺。他也不肯收我做徒弟,不肯好好跟我講是怎樣用的。”
應宿羽瞇起一雙柔和的眼,撐腰道:“他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