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6年4月4日。
巴哈馬最大的島嶼安德羅斯島南部。
馬斯波因特港擠滿了人。到處都能聽到傷病者的呻吟。母親懷中的孩子則神情麻木,不哭也不笑。
這些人都是為了逃避阿隆的殘酷統治而跑到這里的,只因為聽說這里會有船帶大家離開。
然而,此時岸邊的五六百人眼巴巴地望著波濤洶涌的大海,卻沒有任何船只的影子。
淺褐色皮膚,頭發微卷,身高足有一米九的麥克·格蘭特皺眉看向身后,誰也不知道阿隆的“皇家衛隊”什么時候會追來。
那時,他們這些逃亡者將會被立刻處死——無需任何審判。
他按下焦急的情緒,安慰妻子道:“朱莉,船很快就會來。鄧恩一家就是這樣逃到圣多明戈的。”
他抱起了兒子,接道:“我聽說那邊很需要會種甘蔗的人。尤其是像我們這樣的混血人,甚至可以參加選舉。”
旁邊的黑人瞥了他一眼,小聲道:“實際上,黑人也可以,這位老爺。圣多明戈的副議長就是黑人。”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出了歡呼聲:“看,是船!”
“上帝,真的有船來接我們。”
“太好了,這下有救了!”
大約20分鐘后,一艘灰黑色的雙桅帆船緩緩駛入簡陋的港口——馬斯波因特港被阿隆燒毀過,前不久,依靠無數逃亡者的修補,才勉強能夠供船停靠了。
很快,船上伸出跳板,十多名水手跳到了碼頭上。
格蘭特忙拉著妻子,大步沖了上去。周圍的黑人們立刻習慣性地給他們讓出了道路。
然而,當格蘭特看清楚那船長的樣貌時,立刻便止住了腳步,轉身對人群大喊:“快跑!是海盜!”
他認識那船長——肖恩·格蘭特——他的遠房堂兄,在八年前就加入了海盜。他的名字一直掛在英國政府的通緝令上。
肖恩·格蘭特見狀,慌忙摸出了一張紙,展開,高聲道:“是圣多明戈議會派我來的!這是雇傭文件。我會救你們離開這里!”
半小時后,格蘭特在充滿了異味的船長室里詫異地看著堂兄問道:“你,是什么時候不干那行的?”
“啊,上個月。”肖恩道,“圣多明戈議會在到處招募船只。只要能將加勒比海地區的人運去太子港,一船能獲得400法郎。外加議會的政治庇護。”
麥克·格蘭特有些遲疑道:“聽起來好像并不算多。海盜……啊,我是說,自由的船長應該很輕易就能獲得很多財寶。”
“胡扯!”肖恩遞給他一杯酸葡萄酒,“英國、法國和西班牙的艦隊都在抓捕我們,一年做不了幾單生意。
“秋天時,我們甚至會去牙買加,收割甘蔗,賺飯錢。
“別說我了,你這些年在干什么?我看你都有孩子了。”
“我攢了點兒錢,成為了湯普金斯種植園的合伙人。”麥克·格蘭特喝了口葡萄酒,那發餿的味道讓他差點兒把胃都吐出來,“呃——這真是,好酒。
“嗯,我們最好的時候能年產90多擔,賺了些錢。
“后來,就鬧起了解放黑奴的起義,種植園遭到破壞,不過還有一小半的產量。
“但很快科里·阿隆就自封國王,開始到處殺人。我聽說是英國人為了報復黑人,而扶持了他。”
“嗯,就是英國人干的。”肖恩一口喝下大半杯,似乎那真的是好酒,“圣多明戈有人在街上講這個。英國人給了阿隆槍,還有牙買加、圣文森特等地也是一樣,英國人打算殺光所有參與暴亂的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