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也不多了,好在院子里有榆錢兒樹……”
“鮮嫩的榆錢兒脆甜綿軟,清香爽口,拌上面粉蒸熟……味道軟糯。好在莊子里種榆樹的多,那年餓死的人少。”
“當年也是因為你爹南下賑.災,恰遇到娘回謝家遇到了流民……”
“你爹是大英雄。”
“其實槐花也可以吃……不過在槐樹字是木鬼,只種在庭前,種在院子里到底失了喜慶……”
“娘……我想吃榆錢兒……”
“娘這不就是要派人摘給你吃嗎?”
“娘,真好吃……以后每年都可以做給孩兒吃嗎?”
“每年,只要娘活著。”
——“這榆錢都是窮苦人家的,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怎能入口?”
傅硯辭腦海里竄出一老婦粗鄙的聲音。
他回過神來,看著那顆已經枯死了的樹。
腳下一轉,緩緩下了臺階,朝著榆樹走去。
眼前仿佛還能看到兒時娘親笑盈盈的臉,一別多年。
她的樣子,早已在他記憶里模糊了。
可滿是榆錢兒的樹下,隨風飄散的榆錢淡雅清香,卻仍是刻在了記憶深處……
他已經很多年沒吃過榆錢兒了。
——“每年,只要娘活著。”
可娘沒活下去,她親手種下的頑強的榆樹,也沒能活下去。
傅硯辭抬手撫摸著樹干,默然無語。
“大公子——”墨風跟了上去,本想勸說一番,張嘴卻詞窮。
這榆樹再不名貴,再與榮華富貴的侯府格格不入,可在大少爺的眼中,意義非常,終歸是不同的。
他嘆了口氣,往常出院子并不走這條路,而且大公子早出晚歸,即便是走了這條路,也斷然不會察覺這榆樹今年枯死了。
要不是因為照顧梅姑娘起得遲了,想必今日也未必會發現……
墨風想不起上次經過是什么時候了,他行色匆匆,不會在意路旁的樹木。
他正思索著,就看自家公子彎下了腰,抬手抓了一把樹根底下的泥土,捻了捻,又湊在鼻前嗅了嗅。
本就冷峻的臉上,此時似凝了霜。
眉眼俱是冷意,讓人見之,不由得打了寒噤。
“這是什么?”他轉身問墨風。
墨風過來也抬手捻了捻,“似乎是土潮,應該是水……”
他說完,不由得愣住。
轉頭又看了下四周,此處是回廊以及通向外院的天井,原本的榆錢已有碗口粗了,遮天辟日,是回廊處的風景。
今年雨水不太多,此時樹下怎么會濕呢?
傅硯辭抬眸看了墨風一眼——
他果斷丟了手中的土,一腳點起,蹭地幾下,竄了出去。
不多會兒,不遠處的各處活著的樹底下的土,就都被他看了一遍。
墨風不比墨雨,性子急躁。
他性子向來沉穩,素來不愛生氣,可回來的時候,臉黑如鍋底。
對上傅硯辭洞察的視線,墨風嘆了口氣,認命道:“公子所料不錯,其他樹是干的……”
“除了二公子院子里喜水的水杉,以及三公子院子里的盆景文竹……”
傅硯辭倏地笑了,抬手拈了拈食指。
“喜歡水的,都澆了水,可我這喜歡干旱的,水卻給的格外的多,真是有心了。”
“你說,他們是無心之失,還是明知故犯呢?”
墨風搖了搖頭,沒法接話。
人心難測。
風吹了過來,旁邊湖邊的垂柳迎風搖擺著,舞姿婀娜。
可枯死的榆木一動不動,似無子佇立的墓碑。
不遠處傳來零碎的腳步聲,有些散,有些急。
顯然,他們兩個人站在樹下觀看了半天,被人發現了。
傅硯辭剛走回回廊,剛要拐彎,就被來人迎面撞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