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吧。”
說著,她抱過了被子,半夏攙扶著她,本想往屋里走,誰曾想春桃卻道:“再走走吧,屋里悶。”
半夏以為她不想回去面對自己尿的炕,也沒多想,就攙扶她往側間走。
大堂上面是高柜,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各種藥材標簽分類,
伙計的柜臺也都高,下面卻是藥童正處理藥材。
其中一個藥童坐在椅子上,腳下推著壓輪,正輾軋藥材。
刷刷刷地,一下又一下,腿上放著的卻是藥經。
一旁的大夫站在他身邊,孜孜不倦地跟他說話,顯然在帶徒弟。
“你啊,心總是這般粗,旁的無所謂,學醫是大忌,這許多草藥,看起來相似,藥性大不相同,可得仔細甄別……前幾日你就險些蘇子抓成了菟絲子……”
“葵子和香附,蘇子和菟絲子,蜜制白前和白薇這些外形相似的,為師都要小心。更何況是你,艾草與烏頭,看起來很像,一個尋常,一個卻是劇毒……”
“光學習識別藥,草藥到手也并不是直接入藥,就需要炮制。張仲景的《金匱要略》中,很多的藥方就注明了炮制,比如,麻黃去節,杏仁去皮,附子炮,大黃酒洗等……”
徒弟本專心的干活,師傅一直在邊上說話,他低頭看得書總分心,而且這話他都說了很多次了。
便有些不耐煩,“師傅,我干脆都磨成了粉,制成了丸子,到時候省得這般麻——哎呦!”
大夫卷起手中的書籍朝著他腦袋狠狠地來了一下,“都磨成粉,就屬你聰明屬你精?”
“磨成粉,藥性加倍啊!”
“咱們中藥傳承百年,為何都要藥方,有藥量,若是都是那些藥,得了病一人抱著一根人參啃得了?”
小徒弟嘿嘿一笑:“我看行?”腦袋又挨了一下。
“行你個頭!增刪一味藥……藥方藥性都大變樣,有的藥性溫,有的藥性寒,普通病人便是個風寒,也有風寒風熱之別,癥狀不同,下得方都不一樣呢。
有的藥就是要經過煨煮才能去除毒性……
一個個都像你這樣的,那蝎子還是藥材呢,你怎么不直接吃蝎子,拿活蝎子磨粉呢?毒蝎子磨粉第一個給你沖水喝,毒不死你!”
“嘿嘿,毒死我師傅你舍得啊?”小徒弟嘴上沒閑著,腳下也沒停,不一會兒就干完了活。
師傅顯然喜歡他喜歡得緊,“趁早毒死你,收了你這么混不吝的徒弟,我得少活十年!”
半夏跟小徒弟熟識,早上下板還打了招呼,見他挨訓,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一旁的春杏,聽著他們的話,看著地上的藥材,眼里卻若有所思。
她眼底眸光一閃,心中有了算計,面上卻不顯,反而笑了。
“走吧。我累了。”
說著兩個人轉身往后堂走去,小徒弟起身從藥筐里拿晾曬的藥材。
抬手撓頭:“咦,我剛才放這的烏頭呢?”
“一天天的東西亂放,說了你多少回了,為醫者要膽大心細……”
藥童皺眉辯解道:“旁的東西,我可能心粗,可烏頭有毒,徒兒豈會亂放……”
他說著,忽然一頓,看向了半夏和春桃。
面帶躊躇,剛才這里就這么幾個人,他很清楚地記得剛剛還在。
春桃低頭看了不遠處,“你看那是什么?”
藥童看到柜底下的藥材,松了一口氣。
半夏神色微動,看向了春桃——
春桃不閃不避,笑著看半夏,“怎么了?”
半夏遲疑了下,掉落的位置,不應該是那里……
她剛想問什么,外面馬兒嘶鳴聲起,接著一個人利落地從馬上飛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