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是往上飄的,著火燒焦的味道,煙熏火燎,梅久也嗅到了。
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往外沖。
都到了門口,轉頭卻看到傅伯明坐在輪椅上老神在在,一動不動。
他仿佛入定的僧人,面色恍然,眉宇黯然……莫名厭世。
仿佛跑不了也無事,他也不準備跑。
葬身火海又如何,何嘗不是解脫。
電光火石之間,梅久沒想那么多,掉頭回來推著他輪椅往外跑,剛推到門口。
一股火線,從樓梯徑直而上——
梅久心里咯噔一下。
有人提前澆了桐油!
就見外面火很快順著樓梯燒了上來……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走水起火,人第一時間的反應都是跑,二樓跑一樓,一樓跑空地。
臨江閣一樓人太多了,還有桌椅絆倒的聲音,慘叫聲,想必是都忙著往外跑,錯亂無序擠在了一起。
都著急一起搶,然后就是誰也出不去。
這些雖然梅久沒親眼見到,也能從嘈雜的聲音聯想到。
可這并不糟糕,糟糕的是,人群中的慘叫變了聲。
啊地一聲驚叫,與犀利的嚎叫,是不同的。
冰刃捅入肉身的沉悶聲,遠處稀稀拉拉的丁當交錯聲,無一不是暗示著,樓上危險,下樓更危險。
樓上是烤乳豬,樓下是穿串兒后再燒烤……
兩者都是死,隨機選一個。
梅久上前了兩步,前面已經是煙霧繚繞,她看著靠近樓梯之人下樓,然后是破空聲響。
接著,沉悶的咚咚咚滾落的聲響……
樓梯下方有人持弩,守株待兔。
她趕忙拉著傅伯明又退了回來。
關上門,立馬脫下了外層綢衣,蹲著塞在門縫里,堵住了往門里鉆的濃煙。
臨江閣是木樓,坍塌也只是早晚。
而且窗戶大開,火借風勢,風助火攻,熾熱的溫度也上來了。
梅久看著洶涌的河水,快步走到了窗邊。
低頭一看,心涼了半截。
臨江閣在屋里看到的是河景,可下面貼著樓的是青石板路。
貿然一跳——
那么高的高度,往重了說,非死即殘,半身不遂。
往輕了說,摔斷胳膊腿,王八一般四肢朝前爬,樓下的殺手都不用著急追,踱步上前補刀正好。
尸體都新鮮熱乎的。
梅久素有急智,腦子里想著這些的同時,手腳也沒停下。
眼下雖是春天,春風卻最是扎骨,所謂的倒春寒便是如此。
白日里艷陽高照,夜晚寒冷刺骨,河水湍急,看那顏色也并不是可以游泳戲耍的存在。
梅久很快將夾棉的夾襖脫下,然后將棉褲也脫下。
轉頭看著窗簾,什么什么紗,不能水洗的,又防火。
她用力一抓——
手磨得生疼,防水防火證明織造細密,旁的布咬一下,撕破角,隨手一撕就是撕拉一聲。
可這窗簾完全無法破壞,梅久環繞四顧,目光看到了不遠處的桌案,將燭臺的蠟燭一把拽下,倒握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