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記米粉,紅底白字的招牌,店面藏在老居民區的一樓,平日里除了附近住的人偶爾會來光顧,就只有外賣員經常登門了。
眼下剛過飯點,店里最后一個嗦粉的年輕女孩離開后,一個頭發灰白,身形偏瘦但很結實的老人從柜臺里慢慢走出來,仔細看他的左腿有些不靈便,他端起還剩半碗粉的塑料碗,用右手拿著的濕抹布仔細抹干凈桌面,這才一拐一拐地往廚房走。
這個廚房比一般店里的要大很多,裝修也很新,墻上貼了灰白色的瓷磚,被老人擦得很干凈,至少比外面已經被熏得發黃的墻面干凈很多。左右兩面墻各放了兩個大冰柜,右側靠門的那個是保鮮的,剩下三個都是冷凍的。
“叮鈴!”店門上掛的鈴鐺再次響起來,這次進來的是一個青年男子。
廚房的洗碗聲也剛好停了下來,老人淡漠的臉從廚房簾子中間伸出來,看了眼進來的人,沒出聲,又回去繼續洗碗。
直到把碗沖干凈后,他才一拐一拐從簾子后面出來。
楊二毛從進門起就自動找離廚房最遠的旮旯趴著,看著好像很乖順,實際黑溜溜的眼珠子一直在里面兩人的身上轉悠,耳朵也警醒地動著,好像里面隨時會跑出個什么怪物傷害它。
老人越過站在屋中間的楊牧,熟練地將大門關好上鎖,回來時又將前廳的燈都關上了。
“過來吧。”老人語調很淡漠,里面沒有任何情緒,跟平時熱情招呼客人時完全判若兩人。
楊牧緊跟在老人身后進了廚房。
廚房里只有一把紅色的塑料凳子,老人將黑色的圍裙摘下掛好,這才坐到凳子上面。
“跪下。”老人命令道。
楊牧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微弱的掙扎,但只持續了不到半秒鐘,他就按照老人說的,直接跪到了老人面前。
“爸。”他低頭叫人,額前烏亮的碎發遮住了他痛苦的眼睛。
“問出什么了?”楊永波看著兒子乖順地跪在地上,眼神逐漸變得不屑。
楊牧沒說話,甚至沒疑惑為什么楊永波連他去做了什么都知道,他已經習慣了自己的生活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里,他曾無數次嘗試過擺脫他,但從未成功過。
楊永波似是對兒子的沉默很滿意,淡漠的臉上突然露出微笑,那是個很詭異的笑容,先是嘴角向兩邊彎起合適的角度,眼睛慢慢瞇起來,但因為臉部肌肉無法真正放松,所以顯得表情很割裂,像是一個已經無法體會正常情感的人類,在努力模仿一個真正的微笑。
“我知道了。”他輕輕說,然后緩緩從塑料凳上站起來,從上面最里面的柜子角落摸出一把鐵尺,那鐵尺很舊,大約半米多長,上面一大半刻度都已經磨沒了,鐵尺一頭用透明膠帶纏了很多圈,做成了一個把手的形狀。
楊永波拿著鐵尺,慢悠悠走到楊牧身側,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站定,隨后面無表情將尺子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