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些天的磨合,他已經慢慢能忍受工作上的強度,監工們也開始覺得這個家伙,就是個憨憨悶葫蘆。
“你裝啞巴也是沒用的。”
晚上睡覺時,卓青遠又聽到身邊那位大哥對他嘮叨著。
卓青遠并沒有和他說話,只是把側著的身子躺平一下,算是對他的回應。
“他們會讓你手上沾條人命,那樣才安全,你也就老實了。”那人說完又轉過身去,繼續睡覺。
話不多,卻足夠驚悚。
卓青遠一直把這句話捂在胸口,來回揉搓著。
這里面有他看不見底的黑暗深淵。
這些天,卓青遠除了干活,他也在偷偷地觀察著燒窯廠的四周環境。燒窯廠一邊靠著一個大水庫,其他三面都有兩道圍墻。
白天除了干活,每頓飯只給二十分鐘的時間。晚上睡覺,更是被鎖在屋子里。大小便全都解在屋里的便桶里,而且院子里還放著幾條狗,稍有動靜,它們就亂叫個不停。
晚上睡覺時,屋子里一律不準說話,只要被發現,肯定是一頓皮鞭子伺候,只有白天干活的間隙,才可以偶爾搭句話。
剛才那人說的“他們會讓你手上沾條人命才安全!”
卓青遠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要讓他出去殺人?替他們賣去死?還是其它?
第二天上工,卓青遠沒忍住,和那大哥一起推磚車時,卓青遠輕聲地問了一句“什么意思?”
那人聽得卓青遠如此問,也不敢說話。但他心里明白,卓青遠問得還是昨天晚上的事。然后他向另外一邊努了努嘴,卓青遠順著他努嘴的方向看了看,他看到一個真正的智障,正在傻傻地踩著泥。
在這一刻,卓青遠才真正懂了這片地獄的黑暗。
“你來幾年?”卓青遠小心地問道。
那人還是沒回答他的話,只是在地上放下三塊磚頭。
“你為啥不走?”
其實卓青遠想問的是,難道你手里也有人命拴著?為什么不逃走?
那人又向另外一邊努努嘴,卓青遠轉頭看了一眼。只見另外一個人,正一瘸一拐地推著車。隨后他又拉了拉身上的衣服,露出皮包骨頭的瘦弱身子。
看著他們的樣子,卓青遠沒有再說話。
他明白,不是他們不抗爭,而是他們已經失去了抗爭的能力。
相對于燒窯洞的工作,工人們每天最喜歡的事,就是被挑中去裝車。
因為裝車是唯一離開內院的機會,能到外墻里看到外面的場景。雖然再外面還有鐵絲柵欄,但裝車時他們可以邊聊天邊干活,不會被監管得那么嚴。
燒窯廠的磚頭,從不直接對外售賣,而是通過運磚車送到指定地點盤放。他們通過貨倉中轉,再轉手往外賣。所以每天都會有磚車,往來于磚廠和貨倉之間來回運磚。
卓青遠心里清楚,只有通過運磚車,才能真正地離開這個鬼地方。其它任何方式的逃離,都有可能被追回。監工們不止一次在他們面前說過,從這里到最近的村莊,至少有二十里路遠,只要是通車的地方,全都有他們有眼線。
除了大門,燒窯廠里面唯一的出口,就是那個水庫,而那里已經淹死不下于十個人。
秦雪等了半個月,仍舊沒有一點卓青遠的消息,此時她再也忍不住了,她非常確定,卓青遠已經出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