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秋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便足以讓這次的王見王黯然失色,就如同圣朝壓在天下一頭,顧春秋也壓在無數天驕的頭頂上。
剛剛的話很沒禮貌,已經有積沙寺僧人面色不善,心中隱有怒意。
可苦渡大師卻并不生氣,只是微笑道:“顧公子著相了,此處有佛與此處無佛的差別真的大嗎?只要心中有佛,那佛便隨處可見。”
彩云山上有積沙寺和沒有積沙寺都是一樣的,信仰佛法的信徒之所以會信仰佛法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有佛緣,與積沙寺的傳法并沒太大關系。
心向光明者,處處皆光明。
顧春秋深諳佛法,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卻并沒有贊同,而是意味深長的說道:“大師兄曾經對我說過,佛無相,和尚未必一定是佛,普通人亦可成佛,佛不是修為,不是石像泥塑,而是一種境界,小橋下的姑娘是佛,吃青草的黃牛是佛,境界到了,心念所起,皆為佛。”
這話的意義更深,讓梨園先生滿頭大汗,恨不得起身換個遠一些的位置。
大祭司笑而不語,神子目光低垂。
李子冀不懂佛法,卻也聽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既然萬事萬物皆可成佛,那么佛門在定下【佛門】這個范疇之時,是不是就顯得太過狹隘了?
佛一定要剃度嗎?
佛一定要修佛嗎?
這是在直接抨擊佛門教義,身處積沙寺,當著四周最少四位五境佛修的面前說出這話,普天之下只有顧春秋有這樣的膽魄。
積沙寺的戒律院長老已經站了起來,目光陰沉,呈怒目之色。
苦渡大師依然不生氣,只是稱贊了一句:“不愧是院長大人的首徒,俞先生果然了不起。”
四周已經沒人吃飯了,大家都知道,這表面看上去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實際上已經開始有論佛之兆了。
這就是顧春秋,在人們還在執著于神子佛子之間的爭鋒之時,顧春秋的目光已經放到了苦渡大師的身上。
沉默了會兒,齋堂里只剩下果果吃飯的細小聲音。
苦渡大師目光中帶著回憶,笑著說道:“師兄石頭希遷未成佛主之前,也曾思量過究竟何為佛,看不見,摸不著,只能從經書中追尋,可既然是佛,又如何有跡可循?”
他看著眾人:“依照前人模樣,亦步亦趨,最終成就的是佛還是前人?”
“師兄想了一百三十七年,最終想明白了一件事,寧可永劫受沉淪,不從諸圣求解脫。”
“不向心外求法,從自身尋求解脫,不被束縛,順從心意,看自己想看,想自己所想,即便是一直困在痛苦之中沉淪,也不向傳說中的神圣求得解脫。”
苦渡大師面色平靜,輕聲言語:“佛,只在自己的心里,佛門的存在是修行,不是成佛。”
寧可永劫受沉淪,不從諸圣求解脫,說的就是六個字。
順心意,靠自己。
自性本就光明無礙,何須再求他人解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