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士的胃一定不好,顧春秋心里如此想著。
“以前我吃面總喜歡蹲著吃,大口大口,然后一股腦的咽下去。”也許是因為感受到了顧春秋那毫不掩飾的怪異目光,年輕道士忽然開口說道。
顧春秋點了點頭:“吃面就是要大口大口吃。”
他很贊同這一點。
面攤重新陷入了安靜,只剩下滿臉橫肉的壯碩老板煮水揉面的聲音。
街上還沒太多人,尤其這里本就有些偏僻,青寧畢竟不是長安洛陽那種大城任何角落都有行人路過,小城里的偏僻地方,除了老熟客之外,就只有顧春秋這樣喜歡漫無目的亂走的人才會一頭闖進來。
朝陽漸漸升高,陽光很快就鋪滿了地面。
顧春秋有些納悶,也覺得很是奇怪,哪有人說話只說一句就不說了的?
這是個怪人,他開始有些好奇起來了。
既然穿著道袍,那應該就是道門的人,在圣朝看見道門的人,或者說在天下能看見道門的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喝了口面湯,主動開口問道:“那為何現在卻要細嚼慢咽?”
人的習慣通常是很難更改的,沒道理一個之前還大口吃面的人現在卻偏偏細嚼慢咽起來。
這并不算一個很難的問題,所以年輕道士回答的很快很干脆:“出門在外,總要在乎些形象。”
這話很有道理。
顧春秋忍不住又點了點頭,出門在外,的確要在乎形象,自己倒是無所謂,總不能給師門丟臉。
“那你這身衣裳?”
顧春秋覺得眼前的年輕道士本身就是一個矛盾體,嘴里說著要維護師門形象,但身上的道袍卻破舊的不成樣子。
道門的衣服向來很值錢的,可這身道袍扔在地上,只會被人當做抹布。
年輕道士面色平靜,仿佛并不覺得什么:“出門出的急,忘記帶錢了。”
顧春秋愣了一下。
正在揉面的老板也愣了一下。
一碗陽春面很快吃完,年輕道士輕緩的擦拭著嘴角,偏頭看著面攤老板淡淡道:“結賬。”
陽春面的價格并不貴,整個青寧城都是統一的,面攤老板將沾滿面粉的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上前道:“三文錢。”
這個價格很公道,在天下聞名的前提下還能做到這么公道的價格很不容易。
年輕道士點了點頭:“三拳,還好。”
面攤老板又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顧春秋放下了筷子,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年輕道士站起身子,輕輕地甩了甩道袍,然后雙手抱頭蹲在了板凳上:“我沒帶錢,你打我三拳,算作抵賬。”
顧春秋覺得喉嚨有些干啞,忍不住問了一句:“從道門到青寧城,這可不近。”
若都是這般法子付錢,得挨多少打?
年輕道士面無表情:“無妨,我兼修武道。”
面攤老板終究還是沒能下去手,也許是因為第一次碰見這么直率坦然承認自己吃霸王面的,他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平白辜負了那張滿臉橫肉的冷酷面孔。
顧春秋無奈的從懷中取出了一枚碎銀子放到桌上:“他這碗面,算我的。”
一枚碎銀子可以吃很多碗陽春面,算起來還是面攤老板賺了,只是他看著已經從雙手抱頭恢復成了淡然端坐的年輕道士怎么看都有些不爽。
拿起一旁的搟面杖握得緊了些,拿起碎銀子繼續悶頭揉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