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關外,第三日晨。
霧濃得像一鍋煮爛的羊脂,三步外不辨人馬。
任如意昨夜一宿未合眼,巡完城頭,才下階,便見副將奔來:
“將軍,哨塔捉到一名女子,自稱……”
副將臉色古怪,“自稱零號,說要獻關。”
任如意指節驀地收緊,腕上護甲“咔”一聲輕響。
“押來。”
鐵索拖地,叮當亂響。
女子被反綁,粗布衣衫,頸側一點雀痕,在晨曦里紅得刺目。
她抬眼,眸色澄澈,帶著微微倦意,像長途跋涉后的旅人。
——那張臉,與莜莜一般無二,只是左頰多了一道新結痂的細疤,像故意留下的區分。
任如意胸口一震,面上卻波瀾不興:“何人?”
女子彎唇,聲音輕軟:“將軍救我一次,如今我來還命。”
副將低聲提醒:“將軍,零號已死于蟻窟火場,此人必是玄蜂易容。”
任如意未答,只抬手,覆上女子頸側雀痕——
指腹用力,烙痕竟被搓得微微卷起,露出底下更蒼白的皮膚。
“人皮面具。”任如意冷笑,“雕蟲技。”
女子嘆息,似被識破也不慌:“真零號能舍命救關,我假零號便不能獻關?將軍不妨聽聽我的禮。”
她抬下巴,示意腰間。
副將搜出一枚小小蠟丸,捏碎,內藏一卷薄紙——
朱筆繪出落雁關地下暗渠圖,連入口、閘門、水閘絞盤,一一標注;
右下角,一枚小小黃玉蜂紋,壓朱火漆。
女子抬眼,眸光似含秋水:“三日后子時,玄蜂三十人,將由暗渠潛入,奪北門水閘,放關外北蠻鐵騎入關。
——我愿為餌,引他們入甕,只求將軍一事。”
“說。”
“擒我之后,剝我面皮,送回朱衣衛,讓他們知道——蜂后也有失手。”
任如意盯住她,眸色深沉如夜潮:“你恨蜂后?”
女子低笑,聲音輕得像雪落:“我恨被當成她。”
地牢。
火盆四壁,鐵柵森冷。
女子被綁上刑架,真容已揭——
眉彎鼻挺,唇薄,右眼角一粒朱砂小痣,與“莜莜”的干凈靈動迥異,反帶一股清”艷。
“名字?”
“阿阮。”
“蜂后與你何仇?”
“她剝了我孿生姐姐的臉,做成第一副‘零號’面具。”
任如意指尖微頓,繼續問:“暗渠入口?”
“北門馬廄下,第三塊青石板,左七右三,撬之。”
“玄蜂暗號?”
“蜂鳴三短一長,回兩長。”
“人數、兵器、毒?”
“三十人,俱佩‘黃玉蜂面’,擅‘千絲’毒,入口即啞。
另有‘化骨霧’一罐,失手時同歸于盡。”
一問一答,流暢得像提前背過。
副將低聲:“將軍,可信?”
任如意起身,拔劍——
劍光一閃,阿阮鬢邊一縷青絲斷落,飄進火盆,瞬間成灰。
“信你一半。”
“另一半,用血驗。”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