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他也被前世大量的低質量拍攝鈍化了藝術直覺,當需要他指導演員精準地傳達出某種人物情緒時,他就力不從心了。
陳一鳴開始從頭梳理自己的思路。
在他的印象里,電影的表達一向是導演的禁臠,不容他人染指觸碰,以他過去與各路導演的合作經驗,還沒有遇到過例外。
“那倒沒有,當初他說過只是給我做示范,讓我拍的時候不要學他,不過我自己琢磨完了,又覺得師傅演的最合理,所以就照搬了。”
他前世帶過來的導演基本功,以及超前的知識儲備和經驗,可以讓他相對輕松地駕馭復雜場景的拍攝。
要知道演員作為主創,其對信念感的堅守比導演、編劇要強烈得多。
挎包里有張毅送給他的餅干,他拿其中一包跟張宇小隊里的付廷換了兩個土豆。
陳一鳴內心壓根兒就沒有自尊心這種奢侈品,也不在意所謂的藝術偏執,他這人從來不頭鐵。
陳一鳴聽完點了點頭,轉頭又問桑平,“桑老師你覺得呢?”
陳一鳴這時才突然發現,原來在自己的編排下,木小林早就已經帶上了每一個道中人的影子。
陳一鳴刻意加快了問話的節奏,縮減劉東君思考的時間,“你師傅跟你講過為什么這樣設計動作嗎?”
當時他的回答是,沒想好要表達什么,只想提出一個問題,那些堅守在炮火地獄中的戰士,當時是怎么想的。
陳一鳴本以為自己可以回避“為何而戰”這個意識形態問題,事實證明只要是戰爭片,這個核心問題就終歸要面對。
這些形象都與他的表達初衷無關,因為都是為了最終目標虛構出來的道中人物,他們的所作所為,與天馬山戰役的原型李玉成毫無關聯。
這個問題劉東君答的挺快,“那肯定的啊,我又不知道怎么穿越毒氣區,那些動作都是師傅示范過的。”
“那我如果讓你拋開你師傅的演法,完全按照你自己想的思路來演呢?”
能夠數年如一日安心當個喊咔工具人的導演,單論忍功僅次于拴狗導的副導,字典里就不存在委屈二字。
桑平的話給了陳一鳴一個思考路徑,人物的轉變需要一個誘因,而誘因是可以人為排序的。
他清楚地記得,當初第一次見郜叔時,對方就問過他,拍半島戰爭是想表達什么。
如今拍攝進度要開始觸及男主角的重點戲份了,從還原歷史環境轉為刻畫主要人物,大白話就是紀錄的部分已經拍完,要正式搞創作了。
我們總說物極必反,人物的轉變也是如此。首先我們要厘清,木小林因為什么而變,是恨,是懼,是怒,還是兼而有之?
具體的因素要看你想要重點表達什么,不過不管是什么因素,都應該渲染到極致,這樣人物的轉變才算是鋪墊到位有理有據。”
“有一點兒感覺,但想得不是很清楚,最后覺得還是照著師傅演好。”
認識與合作了這么久,林蕭自認為對陳一鳴的為人不會看走眼,因此他直截了當地給出回答。
結果還沒等她喊出聲,桑老爺子把手一揚及時阻止了她。
“小香,先安排大家吃午飯吧,不要打擾他們。”
祥瑞輕聲嘟囔了一句,“桑老師,這才10點半啊,中飯也太早了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