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活著而掙扎,當然偉大,只為了活著而掙扎,難以升華。
劉東君半張著嘴呆坐在那里,手里下意識地擺弄著礦泉水瓶。
陳一鳴自己知道,這是導演掌控力不足的表現。
道理很簡單,如果演員內心都不相信自己表演的現實性,又怎么可能讓觀眾相信自己演繹的人物真實存在呢?
因此,導演用言語說服演員,比演員用表演打動導演,要難上不止一倍。
椅子腿上靠著段一寧的湯普森沖鋒槍,截至目前還一槍也沒有開過。
為什么說大牌導演不是傳銷大師就是片場暴君?就是因為這兩個稱號鮮明地揭示出了導演“馴服”演員的兩種風格。
一種來軟的,用言語蠱惑;一種來硬的,用地位威逼。
劉東君沒聽太明白,含糊著答道,“也沒想什么吧,感覺和前些天一樣啊,讓爬就爬,讓跑就跑。”
當初寫劇本的時候,自己到底是怎么考慮這些互動的,怎么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呢?
陳一鳴跟劉東君兩個人對坐著發呆,祥瑞遲遲等不到演員回來,跑過來想著催一下。
“我沒系統學習過編劇,不過純從經驗來講,這里該是一個主角轉變的契機,從跟隨者轉變為主導者。”
樂觀而又冷酷的段一寧,對堅果炮火嗤之以鼻的李明亮,明知故犯暴露重火力的張毅,一面之緣即成永訣的毛豆,主動出擊引走炮火的張宇小隊。
為什么?憑什么?
觀眾肯定不想看到一個渾渾噩噩的主角,毫無信念,隨波逐流。
盡管陳一鳴不想承認,但現實就是,他這個導演并不擅長調(xun)教(fu)演員,人物弧光稍一復雜,他就玩兒不轉了。
至于《魔都假日》,那片子屬于兩個本色演員拍了一部mtv,跟《1951》完全沒有可比性。
林蕭一臉詫異,上下打量了陳一鳴好幾個來回。
挎包邊上掛著毛豆留給他的軍號,同樣被彈片打缺了角。
“剛才祥瑞和張老師指點過后,你不是改得挺利索的?你之前自己琢磨時,沒想到過嗎?”
陳一鳴捫心自問,時間過去將近半年,他現在想好要表達什么了嗎?
似乎還是沒有,對比彼時彼刻,他的內心只是多出來幾個鮮明的形象。
“不知道啊,太難了吧,我想不出來該怎么演。”
監視器里,又一次排練結束,陳一鳴拿過對講機給祥瑞叫了一個暫停,同時把劉東君叫了過來。
陳一鳴也不催他,心里繼續琢磨桑平剛才的話。
桑平一看陳一鳴還真是征求他們的意見,也就不再顧慮,“我跟小林的想法不一樣,在這里轉變還不到火候,或者說沒有壓到底。
既然他希望深入描繪木小林的人物弧光,在電影中體現出主人公的成長,那么就必須就人物動機給出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