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你的設想,《夏至五百天》跟《情書》最大的不同點是什么?”
陳一鳴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回去。
祥瑞皺著眉頭陷入沉思,她當然知道陳一鳴這么問不是在考她,又不是影評人寫影評,就算她把所有的不同點一二三四悉數列舉出來,也解決不了眼下的問題。
這是導演之間的對話,翻譯一下,就是同一個導演的前后作,導演本人是怎么定義的。
越是作者型導演,這種前后延續并遞進的特點就體現得越明顯,祥瑞這兩個本子雖然不算純正的文藝片,但因為她本人都深度參與并主導劇本創作,說是作者型也不為過。
陳一鳴問祥瑞的,就是從《情書》到《夏至五百天》,她的創作初心有著怎樣的變化,她到底想通過《夏至五百天》講一個怎樣的故事,相比《情書》在哪個層面有所繼承和延續。
找到了兩者之間的聯系,就可以括定出關鍵的區別,進而找到拍攝不順的癥結。
難度不高的戲拍得如此舉步維艱,顯然不止是表演層面的原因。
良久之后,祥瑞抬起頭神色不明地說道,“一鳴,看來問題主要出在我身上。”
陳一鳴笑道,“干嘛這么說,指導表演算不上導演的分內事,上午的戲東子也確實演得一般,你對他并不算苛求。”
祥瑞搖了搖頭,“不是的,東子演的如何并不緊要,關鍵是我沒有抓住重點。
《情書》是用一個暗戀的故事來描述青春中的錯過,《夏至五百天》則是披著愛情的殼子來探討成長中的錯過,你當初早就有言在先,這不是一個愛情故事。”
陳一鳴眼睛一閃,抬手虛拍幾下給祥瑞送上祝賀,“恭喜伏導,這么早就找到了自己的藝術關鍵詞,錯過,一個多么浪漫的主題啊。”
祥瑞卻是面帶苦澀,“可是這兩個故事都是你講給我的,一想到這一點,不知怎滴我就興奮不起來了。”
陳一鳴笑道,“怎么你還有精神潔癖么?那些大導演也不都是劇作家啊,孫旺泉一直用別人的故事別人的本子,也沒耽誤他早早形成獨特的藝術理念,然后在國內外大把擼獎啊?
高興一點,跟大部分渾渾噩噩casebycase的導演比起來,你已經遙遙領先了。
故事雖然是我講給伱的,但主題思想與起承轉合卻是完全由你賦予它的,同一個故事有無數種講法,《夏至五百天》的講法就是獨屬于你的。
你現在不該糾結于這些細枝末節,趕緊想辦法讓演員理解你的思路不是更重要嗎?
東子那個憨憨還在硬著頭皮尬演他心目中的舔狗呢,不是我看低他的演技,舔狗真不是他那么演的,何況你的男主角也不是一個真舔狗啊。”
祥瑞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之前是我鉆牛角尖了,我拍的應該是一段生活,一段現代城市里漂泊青年的生活,要比《情書》少一些夢幻,多一些不甘。”
“啪啪啪”,陳一鳴直接鼓掌鼓出聲來,他不能不對祥瑞的敏感與直覺表達佩服,甚至艷羨,他自己是老天爺幫忙開了掛的,眼前這位才是全憑自身本事的真掛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