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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劍平雙仙人指路的開局,就像每首古詩的開頭一樣,讓人覺得眼前一亮。
但觀眾們經歷過這么多場比賽的見識增長以后,這眼前一亮的開局逐漸在他們心中變得又有些華而不實。
相比于岳劍平,李天道看上去堅如磐石的開局防守,自然得到了很多棋友的青睞。
但無論是象棋還是古往今來的所有詩詞,開局都永遠無法決定最后的成敗。
他們的重點始終還是看開局過后的“高山流水”。
很多古詩詞,都會在開局過后,用風景去展示心情。
例如《臨安春雨初霽》中的——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就是這樣用畫景形式去描繪著此時此景的心情。
而象棋的景,有時候單單只是轉守為攻而已。
雙仙人指路是守,車馬炮的出動也自然是攻。
多此一舉的當頭炮應對著之前的未卜先知的屏風馬,卻也能寫出——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這樣的“夢景”。
面對著這般讓人又喜又無奈的夢景,李天道也不甘示弱的進卒調炮去告訴岳劍平——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這個簡單又實用的道理。
面對著自己摯友的苦口婆心,岳劍平飛相壓馬,回敬了一句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來。
隨著他的回敬,虎頭已經畫好。
但詩要有皮,也要有骨。虎和象棋也一樣,畫好了頭,畫好了皮,也得畫“骨”的峰回路轉以及柳暗花明。
象棋的骨,是什么?
峰回路轉和柳暗花明又是什么?
在岳劍平眼里,象棋的骨和詩的骨一樣,都是筆直,堅硬的骨頭。
有人稱這種筆直堅硬的骨頭為傲骨,岳劍平不反對也不贊同。
他隱約覺得,這根骨對于自己來言,不算“傲”,因為他不僅不傲,還有著一絲天生的自卑。
這根骨,大概叫做鐵骨吧。
畢竟,岳劍平的棋太直,一直以來,他都不屑去藏,因為他認為藏換的勝利,不夠坦蕩。
這就像今天的棋,他沒有藏過一絲,也像現在的棋,面對著對面的銅墻鐵壁,他也從來沒有后退過一分。
但大白話的詩,總是很難能寫好。
直來直去的棋,也很難去下好。
尤其對面還是強敵的時候,不藏不算計,很難去書寫著“贏”這個字。
可是,象棋始終是不同人下的。
詩也同樣是由不同人寫的。
雖然古往今來無數詩人就算窮盡一生,也沒有一首詩能流傳千古。
但在他們的人生里,那些他們創作的,無人問津的詩篇,也曾感動過一個又一個孤獨的月色。
李天道望著這直來直去的棋,他也望著摯友認真沉醉的樣子。
他很不想去破壞著這一首逐漸完整的詩,但他也不得不去破壞這首未完成的詩。
也畢竟,比賽始終還是比賽。
象棋也始終看的是輸贏。
他既然背負著棋院的名譽,就更得必須去努力下好每一盤棋。
他也知道,如果想毀掉一首詩最簡單最直白的方式,無非就是摻雜著旁人眼里的現實。
更畢竟,詩,這個東西,古往今來都是純粹的,也是“幼稚”的。
哪怕是詩仙李白,他人生里最后的一首詩,也是被殘局現實所擊敗的《臨路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