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王獻之對視一眼,兩人都從陳瀟的話中聽出來了些什么。
“陳兄這話里面的意思是?”
謝玄甚至湊到了陳瀟的身旁,眼睛中帶著玩味以及好奇,在京都的這許多年,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江南的“風流公子”了,他變得不那么的“瀟灑”和“溫潤”,反而是沾染上了陳瀟的幾分壞習慣。
而王獻之則更是將陳瀟的那種懶散、好奇勁兒學了個十成十。
陳瀟打了個哈欠說道:“從印制術到建武大典,一環扣著一環,陛下這許多年的努力——包括先帝以及肅宗皇帝的努力,終究是要得到一個結果的。”
他嘲諷的笑了一聲,端著酒杯,走到了窗戶前。
蟻一樣,辛勤工作。
人們的臉上帶著匆忙和麻木。
這一切都是從穆宗皇帝之后的這幾十年中發展出來的。
穆宗皇帝太想要證明自己了,所以他推行的許多政策事實上是如烈火烹油一般,將所有的一切都炒的高高的,然后從中榨取無數的活力。
肅宗皇帝執政期間,不少的史學家以及政治學家都以為那會是盛世的開端,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肅宗皇帝僅僅是保持住穆宗皇帝時期的發展已經是竭盡全力了,甚至到了肅宗皇帝后期,大虞境內的經濟形勢一度出現了反復。
等到了先帝在位的時候,這種情況就更加明顯了。
不少人斥責先帝昏庸,也不少人將先帝一朝這十幾年大虞經濟環境的倒退全部推到先帝身上,這一點是十分偏頗的,甚至就連陳氏中十分看不起先帝的人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肅宗皇帝、先帝、甚至包括當今陛下都不過是在給穆宗皇帝時期的執政擦屁股罷了。
“你們瞧啊——”
“這江山社稷,天下數萬萬百姓們,他們的生活何其艱難?”
陳瀟的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
他看著王獻之以及謝玄開口問道:“幼度、子敬,你們兩個還記得當年初入京都的時候,去往盧氏的府邸時候見到的事情么?”
王獻之微微皺眉,那是他不愿意想起來的記憶。
那里充斥著荒誕和謬論,但卻又帶著濃厚的現實情形。
謝玄的狀態看起來倒是比王獻之好上許多,他看著面前的陳瀟,低聲問道:“遙游想說什么?”
陳瀟微微笑著說道:“世家之患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在所謂的“世家太高”以及“權勢太強”這兩點上,我相信子敬與幼度也是能夠看出來的。”
“盧氏為何可以那么的目中無人?原因不過是因為國朝的選官制度罷了。”
“無論是前朝的“察舉制”還是當朝的“九品中正制”,他們的本質與核心問題都只有一個,那就是選官的權力到底在誰的手上,而我們又要依靠什么東西去選拔官員。”
“如前朝,施行察舉制,舉薦孝廉的權力幾乎全部都在幾大經學世家中,如弘農楊氏、汝南袁氏等等,所以他們可以門下官吏無數。”
“當然了——陳氏也是其中得利的一員。”
“但好歹前朝的選官制度還是需要“作秀”的,哪怕是作秀,哪怕是假名,你也需要有名聲、有這個“秀”才可以被舉薦孝廉。”
“這在某種程度上促進了人才的發展,也保證了某種公平。”
“因為哪怕是貧寒之士,只要你能狠下心來,再有幾個同窗好友,也依舊能夠成名、繼而有人來舉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