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詞安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里,他站在鎖妖塔前,看著師兄的身影在銀光中潰散,他想伸手去抓,卻只握住一片虛無。
下一秒,夢境驟然崩塌。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青山鎮的血火、二師兄染血的白衣、鎖妖塔前潰散的光點……
……戴著銀色面具的九尾貓妖,站在尸山血海中冷笑的模樣……
以及,這整整一年與雪團的朝夕相處。
記憶如刀,一寸寸剖開他的意識——
——“墨雪。”
"警告!檢測到任務目標記憶封印已破碎,黑化值正在飆升——85%、90%、97%......大佬,他要醒了!"
褚子玉慵懶地翻了個身,三條雪白的尾巴在晨光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知道啦,小安要醒了,我得去做愛心早餐了。"
"......"
系統6872的電子音都在顫抖,"大佬,您現在應該立刻遁走!等他徹底清醒,第一件事就是拿驚蟄劍捅您心窩子!"
"那我要不要穿得少一點?"
褚子玉漫不經心地舔了舔爪子,"讓他好定位。"
"這是重點嗎?!"
6872瘋狂彈窗,紅色警報閃爍不停,"現在他馬上要想起您就是殺他全鎮和師兄的仇人了!紅色警報!黑化值99%——"
林詞安猛地攥緊被褥,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每一段都像刀子般剜著他的心臟:
青山鎮的血火沖天而起,二師兄染血的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鎖妖塔前潰散的光點......
以及,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九尾貓妖,站在尸山血海中冷笑的模樣。
"墨雪......"
這個名字從齒縫間擠出,帶著刻骨的恨意。
可下一秒,掌心觸及的卻是溫暖的皮毛——一只雪白的貓尾正無意識地纏在他手腕上,親昵地蹭了蹭,就像過去一年里每個清晨那樣。
......是雪團。
......是他的"妻子"。
......也是屠盡青山鎮、殺死二師兄的墨雪。
"師兄死了......"
林詞安閉著眼,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聽著褚子玉輕手輕腳地起床,尾巴愉快地晃著,甚至哼起了小調。
神識擴散開去,昨夜的紅燭還燃著最后一點燭淚,燭光映照著褚子玉脖頸上曖昧的紅痕——那是他情動時留下的印記。
林詞安退縮了,他沒有睜眼,巨大的愧疚席卷了他。
廚房里傳來鍋碗碰撞的聲響,褚子玉熟練地煮著粥,還特意加了林詞安最喜歡的蜜棗。
甜香彌漫開來,卻讓林詞安胃里一陣翻涌。
他機械地坐在桌前,盯著眼前冒著熱氣的粥。
瓷碗邊緣有個小缺口,是上個月他不小心摔的。當時褚子玉還笑著說:"碎碎平安。"
"嘗嘗?我新學的。"
褚子玉笑著替他夾了一塊甜糕,貓耳因為期待而微微抖動。
甜糕的香氣飄來,和當年二師兄做來偷偷塞給罰跪的他的那一塊,一模一樣。
但此刻腦海中劇烈掙扎的林詞安,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他勉強吃了幾口,味同嚼蠟。
"怎么了?"
褚子玉疑惑地歪頭,金色的豎瞳里盛滿關切,"不合胃口嗎?"
"......沒事。"
林詞安嗓音沙啞,死死攥住桌沿才忍住拔劍的沖動。
木質桌子的背面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指痕。
飯后,林詞安獨自走到溪邊。
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他扭曲的面容,驚蟄劍在腰間嗡嗡作響,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情緒。
"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你......"
他一拳砸向溪邊的巖石,指節頓時血肉模糊,卻感覺不到疼痛。
他愛雪團的溫柔,恨墨雪的殘忍——可他們竟是同一個人。
更可笑的是,昨夜紅燭高照時,他們剛許下"生死與共"的誓言。
更無法言說的是,他愛他,恢復記憶之后,他仍然愛他。
傍晚時分,褚子玉推開院門,發現林詞安站在暮色中,手中握著驚蟄劍。
劍身上纏繞的雷光忽明忽暗,映照著他晦暗不明的側臉。
"詞安?"褚子玉輕聲喚道,尾巴不自覺地繃直。
林詞安緩緩回頭,眼神陌生而冰冷:"雪團,你認識......墨雪嗎?"
晚風拂過,吹落一樹梨花。雪白的花瓣紛紛揚揚,落在兩人之間,像一場不合時宜的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