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子玉緩了回來,卻聽到林詞安開口。
“你只需記得,我是你的夫君。”
“夫……君?”
褚子玉重復著這個陌生的詞匯,眼中滿是懵懂。
“嗯。”
林詞安面不改色,繼續編織著謊言。
“你,”
林詞安的指尖輕輕點了一下他的胸口,“是這天下之主,九五之尊,當朝天子,褚子玉。”
褚子玉眼睛微微睜大,似乎被這個身份驚到了,下意識地重復:“……天子?”
“嗯。”
林詞安繼續道,目光深邃,“而我,是攝政王,林詞安。亦是你的……夫君。”
“你我之情,發于微末,深于骨髓。然世間禮法森嚴,男子通婚,驚世駭俗。
更何況你身為帝王,若此事泄露,朝堂動蕩,天下嘩然,你我皆會萬劫不復。”
他微微傾身,靠近褚子玉。
“故而我們雖兩情相悅,私下盟誓,結為夫夫,卻只能在人后如此稱呼。
于人前,我仍是你的臣子,你仍是我的君王。
這其中的分寸與隱瞞,往日你最是小心,如今……忘了也好,免得時時憂心。”
他仔細觀察著褚子玉的反應,只見青年臉上血色稍褪,似乎被嚇到了,下意識地更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所以……”
褚子玉聲音微顫,“所以才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是我的……夫君?”
“聰明。”
林詞安唇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似是嘉獎,指尖拂過他的下巴,“尤其要瞞著太后、宗親,還有那些古板的朝臣。記住了嗎?”
褚子玉立刻用力點頭。
“你前日不慎落水,受了驚嚇,才暫時忘了些事情。無妨,我會一直在這里。”
他仔細觀察著褚子玉的反應。
只見青年先是困惑,隨即像是接受了這個解釋,蒼白的臉上竟慢慢浮現出一絲羞澀的紅暈(純粹是憋笑憋的)。
(統統!救命!他好會編!我快憋不住了!這是什么古早狗血虐戀劇本!還萬劫不復!哈哈哈哈!)
將半張臉埋進被子里,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小聲地、試探地又喚了一聲:“……夫君?”
這一聲,又輕又軟,帶著全然的信任和依賴,像一根羽毛,輕輕搔過林詞安的心湖,激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這般模樣……甚好。)
然而,這滿足感很快被一層更深的不安所覆蓋。
褚子玉的反應不僅僅是失憶,更像是一種心智上的倒退,那全然懵懂、如同稚子般依賴的姿態,超出了他對“失憶”的預期。
林詞安壓下眼底的探究,并未立刻追問。他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替褚子玉將滑落的被子掖好,指尖拂過他微涼的耳廓。
“累了便睡吧。”
“我就在這里。”
或許是藥力發作,也或許是他的話語和存在本身起到了安撫作用。
褚子玉本就精力不濟,聞言眨了眨漸漸沉重的眼皮,依賴地蹭了蹭枕邊他衣袍的布料。
小聲咕噥了句什么,終是抵不住倦意,呼吸變得均勻綿長,沉沉睡去。
確認褚子玉已然睡熟,林詞安臉上的那絲極淡的、因“夫君”稱呼而起的波動瞬間消失殆盡,恢復了慣有的冰冷與沉肅。
他替沉睡的人攏好被角,動作甚至算得上輕柔,便起身走向外間。
在外間的劉太醫感聽到腳步聲,立刻將頭垂得更低。
“進去診脈吧”
劉太醫應聲而入,屏息跪地請脈。
殿內一片寂靜,只余下炭火蓽撥聲。林詞安立于榻旁,目光如實質般壓在劉太醫身上。
良久,劉太醫收回手,林詞安示意去外間說。
林詞安在明間主位坐下。
“陛下究竟是何癥?為何不止失憶,言行心智亦倒退如稚子?”
劉太醫的額角已沁出細汗,他斟酌著語句,小心翼翼回稟:“啟稟攝政王,陛下脈象虛浮,確是寒氣入體之兆,需好生溫養。至于……至于神智言行……”
他頓了頓,感受到頭頂那道目光愈發冰冷,硬著頭皮道:“陛下落水前,似已久有郁結于心、思慮過重之象。
此番落水受驚,寒邪侵擾只是誘因。究其根本,怕是……怕是心神耗損過甚,不堪重負。
故而……故而下意識封閉了所有痛苦記憶,連同心智亦……
亦退回至無所掛礙、無需思慮的幼時狀態。這是一種……自我保護。
但長此以往,難免對身體有所損傷。”
(郁結于心?思慮過重?不堪重負?)
劉太醫的每一個字都像錘子敲在林詞安心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