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砸在林詞安的手背上,燙得他心尖都在發抖。
“你鎖我……你兇我……你讓我一個人……”
褚子玉抽抽噎噎地數落著,每一個字都像針扎在林詞安心上。
“你說我是你的……那你為什么不對我好一點……為什么讓我那么害怕……”
他一邊哭,一邊卻更緊地抓住林詞安的手,仿佛他是這世上唯一的浮木,即使這浮木剛剛才傷害過他。
這種極致的依戀和純粹的委屈,比任何尖牙利齒的指責都更能擊垮林詞安。
林詞安聽著他語無倫次的哭訴,看著他哭得通紅的眼睛和鼻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反復揉搓碾碎,疼得無以復加。
他反手緊緊握住褚子玉冰涼的手指,另一只沾著血的手笨拙又輕柔地去擦他臉上的淚。
“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
他聲音沙啞得厲害。
“是我混賬,是我該死……以后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鎖著你,不會兇你,不會讓你一個人……別哭了,子玉,你看,我在這里,哪里都不去……”
他恨不得將眼前這個人揉進骨血里好好呵護,又怕力道重了傷到他,只能一遍遍地、毫無原則地低聲道歉安撫。
褚子玉似乎聽進去了幾分,哭聲漸漸小了些,卻依舊抓著他的手不放,濕漉漉的眼睛依賴地望著他,偶爾還抽噎一下,看起來可憐極了。
林詞安只看到他的陛下被他傷透了心,又因為這蠱毒不得不依賴他、從他這里尋求安慰。
巨大的心疼和自責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小心地避開褚子玉的傷處,將他輕輕擁入懷中,像哄孩子般拍著他的背,低聲保證:“睡吧,子玉,我守著你,我一直在。”
褚子玉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鼻間縈繞著淡淡的血腥氣和林詞安身上特有的冷冽氣息,體內蠱蟲被暫時安撫,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上。
他閉上眼睛,長睫上還掛著淚珠,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微微彎了一下。
日子在一種詭異的平靜與暗流涌動中滑過數日。
百年石髓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遲遲未能送達。
暖閣內的氣氛一日比一日凝滯。
林詞安的臉色日漸蒼白,并非只因憂心,更因他每日都需要取血,混合藥物,才能勉強壓制褚子玉體內那愈發躁動不安的“纏情絲”子蠱。
這日,他又端著一只白玉茶碗進來,碗中盛著色澤暗紅、散發著奇異藥香的血液。
他走到榻邊,聲音放得極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子玉,該用藥了。”
榻上的褚子玉聞聲,緩緩睜開眼。
與前幾日蠱蟲躁動時那種全然的依賴和委屈不同,此刻的他眼神清明而冰冷。
那日被暫時壓制的記憶和理智顯然已經回籠,連同著被鎖、被欺瞞、以及這強制性的“治療”所帶來的屈辱感,一同沉淀為他眼底深沉的寒意。
他目光掃過那碗血,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譏誚的弧度。
“攝政王的血,”
他聲音平靜,卻字字帶著冰碴。
“真是金貴。日日飲鴆止渴的滋味,如何?”
林詞安握著碗沿的手指微微一緊,指節泛出青白色。
他避開褚子玉冰冷的視線,低聲道:“石髓很快就到,再忍耐幾日……”
“忍耐?”
褚子玉輕笑一聲,那笑聲里沒有半分暖意。
“忍著被你像藥引一樣取血豢養?
還是忍著明明恨你入骨,卻還要因為這該死的東西,不得不承你的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