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碗血上,眼底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拿開。”
林詞安眉頭緊蹙,試圖上前一步:“子玉,別任性,你的身體……”
“我說拿開!”
褚子玉猛地抬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揮!
“啪嚓——!”
白玉茶碗被猛地打翻在地,瞬間碎裂成無數片。
那暗紅色的、溫熱的血液潑灑出來,濺落在冰冷的地磚上,也濺濕了林詞安的衣擺和手背,如同綻開了一朵朵詭異又刺目的花。
空氣瞬間凝固。
林詞安的手還僵在半空,看著地上狼藉的碎片和血漬,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
那血液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燙得他心臟猛地一縮。
褚子玉劇烈地喘息著,因為剛才的動作牽動了未愈的傷勢和體內因抗拒而再次隱隱躁動的蠱蟲。
“林詞安,”
他喘著氣,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卻帶著殘忍。
“你以為這樣就能贖罪嗎?你的血,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林詞安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原來,當蠱毒暫時平復,剝離開那扭曲的依戀后,他在褚子玉眼中,真的就只剩下……令人惡心的存在。
殿內死寂一片,只剩下兩人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以及地上那攤逐漸凝固的、暗紅的血。
那日鐘樓上劉太后身死,劉琛被擒,僅僅是個開始。
劉氏一族,無論嫡系旁支,凡有官職在身或有影響力者,皆以“謀逆”、“毒害陛下”、“勾結宗親意圖廢立”等罪名被迅速下獄。
主犯如劉琛、安親王等,被判凌遲處死,家產充公,族人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其余從犯根據罪責輕重,或斬首或流放或貶為庶民。
曾經顯赫一時的劉氏宗族,在短短數日內土崩瓦解,徹底成為歷史。
又艱難地捱過了五日。
這五日里,林詞安依舊每日取血,只是動作愈發小心翼翼,送藥時不再多言一句,放下藥碗便退到稍遠的地方,目光卻始終未曾離開過榻上的人。
褚子玉的態度,在日復一日的沉默和那碗碗刺目的鮮血中,發生了極其細微的變化。
那尖銳的、帶著恨意的冰冷似乎被什么東西悄然磨鈍了些許。
他不再出言譏諷,也不再打翻藥碗,只是沉默地接過,沉默地飲下,眉頭卻會在不經意間微微蹙起。
看向林詞安蒼白側臉時,眼神里會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復雜情緒。
6872:(大佬,他的臉色越來越差,氣血虧空得厲害,再這么放血,怕是根基都要受損。)
是夜,萬籟俱寂。
林詞安終究不是鐵打的,連日取血加之心力交瘁,讓他終于支撐不住,伏在榻邊的小幾上沉沉睡去。
月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蒼白的臉上,眼下是濃重的青黑,連睡夢中眉頭都緊緊鎖著。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坐起。
褚子玉赤著腳,走到林詞安身邊,垂眸靜靜看了他片刻。
(真是……欠你的。)
他緩緩伸出手指,指尖縈繞起一層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淡金色光暈,。
淡金色的仙力如同最細膩的暖流,緩緩渡入林詞安枯竭的經脈和氣血之中,溫和地滋養著他受損的根基。
林詞安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一些,呼吸也變得愈發綿長安穩。
第二日清晨,林詞安醒來時,意外地感到久違的神清氣爽,連日的疲憊和氣血虧空感竟減輕了大半。
他有些詫異,下意識看向榻上的褚子玉。
褚子玉恰好也醒來,對上他的目光,立刻習慣性地別開臉,語氣依舊有些硬邦邦的。
“……今日的藥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