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門楣上,三個字掉漆掉的頗有藝術感,登上臺階,門縫里居然飄出一股香味。
我和閆川推門而入,院子里青煙繚繞,一個五十來歲的道士正盤坐在煉丹爐前,爐蓋上咕嘟咕嘟冒著紅油泡泡。
“師父,您這是……”
閆川喊了一聲,道士回頭看見他,搓著手說道:“川蜀弄來的火鍋底料,來的正好,毛肚剛下鍋。”
老道撩起道袍擦汗,接著從蒲團
呃……
閆川師父也是個奇葩,居然用香爐蓋涮火鍋……
閆川的師父道號玄明真人,一點也沒有道士的樣子。
反而有點市井。
他說這叫灑脫隨性,想說什么說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道長,道家不是講究清心寡欲嗎?”
玄明真人咽下嘴里的涮羊肉,又咕嘟了一口汽水,打了一個飽嗝之后,這才心滿意足的說道:
“小友,你這話可說的糊涂咯,世人總把道家的寡欲理解成絕欲,殊不知山間的野藤尚有向陽而生的念頭,更何況人呢?”
他忽然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銀杏葉,葉脈在掌心微微顫動。
“你瞧這葉子,春生夏長是順應天命,秋風起時從容飄落也是順應天命。若強行用線把它系在枝頭,看似留住生機,實則早已斷了氣。
人若被財帛,虛名的韁繩死死捆住,看似活的熱熱鬧鬧,實則像被囚在金籠里的雀兒,連振翅的本能都忘了。”
說著,他手指又指向天空。
“真正的勁,不在欲海沉浮里爭搶,而在清風明月間自洽。當年祖師爺說致虛極,守靜篤,不是讓人枯坐成石頭,而是教人把心里那些七葷八素的妄念清一清,騰出地方裝松濤,裝流泉,裝滿天星斗。
等你哪天懂了知足不辱,知止不貽,便會曉得,活的明白,可比活的熱鬧,有勁多了。”
玄明真人這番話,聽著屬實舒服,我覺得他已經符合得道高人這個稱號了。
酒足飯飽后的玄明真人盯著閆川腰上的傷直咂嘴。
“你說你,下山時讓你當個文化人。”
他說著,從袖口里抖出一個玻璃瓶。
“幸好為師提煉了太乙真水。”
我盯著瓶底沉淀的黑色顆粒,問道:“這怎么像是可樂兌香灰?”
“噓…”
玄明真人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可樂也有殺菌的功效。”
閆川像兔子似的竄出去老遠,逗的我哈哈大笑。
這玄明真人也真是個趣人。
次日清晨,正在熟睡的我和閆川被當當的敲擊聲吵醒。
到院子里一看,玄明真人正蹲在屋頂,正用羅盤比劃著安裝太陽能熱水器。
見我倆出來,他急忙招了招手。
“上來幫忙,這熱水器是用八卦鏡跟廢品收購站換的,等裝好了,洗澡水能燙豬毛。”
我看向閆川,想問他玄明真人以前就這樣嗎?
閆川可能是懂我的意思,聳了聳肩:“知道我為啥離開道觀了吧?”
其實我倒是覺得玄明真人挺可愛的,特別是以前聽閆川說過,他老人家講的人之初性本惡的觀點。
我知道,這老頭不靠譜的外表下,有一顆大智若愚的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