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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打就不打?此乃千載難逢之機,皇帝應當知曉。”徐滄幾乎沒有思考便開口回道。
見他如此,司徒孝憐欲言又止。男人要談論軍國大事,她不便勸解……
“皇帝可知斥候探報,耶律武陽部正往居延道隘口處集結。”說著,徐滄將指尖叩擊著輿圖上那片原野。“這條死狗是何謀劃,無需我多言皇帝也知。”
“涼州對峙久矣,徒耗民財。元帝應當與蠻狗早有協定,這是在給你施壓。也是在給陛下施壓……”言罷,司徒孝憐撩起裙擺坐在了徐滄身旁。“但也只是施壓,以我之見,此時的北蠻斷然不敢南下。”
“的確如此!若咱揮師北上,只需讓布老頭牽制即可,我領中軍直出亭山。”徐滄將輿圖調轉,一把推到了紀凌的身前。
盯著輿圖上朱砂標出的據點,紀凌伸手抽出腰間玉柄,在皮紙上劃出三道弧線。“蠻子騎卒同樣利于曠野奔襲,你若執意要戰,除去都亭道,上谷郡也是重中之重。若能將戰場誘至武平山麓……”思慮幾息,紀凌將玉柄指向兩山夾峙之處。“此處地勢狹窄,可折其鋒芒。”
司徒孝憐垂眸撥弄著林間枯葉,聽著這熟悉的戰事分析,不由的回想起二人多年以前。
自打入宮,隆圣帝常于深夜在文德殿鋪開輿圖,對著燭火喃喃自語,這張輿圖上的每道折痕都浸染著鮮血……
“當年一戰,寧毅率軍繞后奇襲,以火攻破了耶律崇明大軍。”徐滄琢磨著輿圖,眼神隨之森冷了幾分。“如今北蠻新政已立,耶律武陽更以狡詐聞名,不會輕易中伏。”
“長途奔襲最忌孤軍深入,誘敵即可。”隆圣帝輕笑一聲,扳指在指間來回轉動。“布信擅走險路,又是鎮北軍主帥,自是不二之人選。”
聽聞此言,徐滄頗有些不悅。“布老頭都已經年過七旬,你這是想讓他埋骨異鄉?簡直荒唐。”
“那就讓老三前去。”言罷,紀凌緩緩將輿圖合起。“身為皇子,這個籌碼不小。他營武多年,也該為大周立些功勞了。”
此話一出,徐滄尚未開口,司徒孝憐卻驟然抬頭。紀允是什么情況她自然知曉,太子之位除了紀賢與紀武,不會在有別人。
讓紀武做誘餌?這哪里是讓老三立功,分明是借蠻狗的刀,削孫國安的羽翼。
“陛下……”
司徒孝憐話未開口,卻被紀凌陰沉的眼神所打斷。“軍國大事,你少插言。”
此間溫度……驟降。徐滄垂眸盯著自已的靴尖,只當沒看見司徒孝憐轉變的臉色。司徒府如今退居幕后,國稅司也重歸皇權,這般所為,想來是打算向孫國安埋刀了……
“依我看,此計可行。”思慮幾息,徐滄突然開口。“紀武在營中多年,從未獨自領兵。既是歷練,也是為國,以皇子為餌,皇帝的確是好氣魄。”
“結果皇子,若是朕在,朕親自前往也未嘗不可。”言罷,紀凌拍了拍徐滄的肩膀。“朕把人交給你,若是帶不回來,你自知深意。”
“不敢。哼!誰敢納!徐滄面無表情的隨意拱了拱手,心中卻實屬不爽。哪怕是此等國運之戰,還打算借機固權,皇帝就是皇帝……
秋風吹過,晃得火把忽明忽暗。司徒孝憐看著兩個男人在陰影中對峙,臉上神色也并不比徐滄好。連個氣都沒通,突然便要徐滄帶著自已離京?所為君恩,真有那么大度?更何況自已與徐滄之間的誤會早已深埋,究竟為何還猶未可知。
看了眼徐滄,又看了眼司徒孝憐,紀凌忽然開口言道:“那便暫定如此。
待到明年春來,一旦涼州大捷,徐州營率先開拔,與鎮北軍合兵燕嶺。若是……”
“……”說到一半,徐滄忽然插話。“此番興兵北伐,東盧那邊皇帝還得套牢實一些。”
“這個自然。”紀凌起身朝著深處走去,雙手負于身后不停敲打。“朕已決議,將妃魚嫁入東盧。此誠何意,你當知曉。”
“聽聞東君的皇長孫文武雙全,皇帝這般也不吃虧!莫把這些都強調給我聽。”徐滄將酒壇甩至一旁,同樣站起身來。
“………”紀凌并未接話,只是回頭瞥了對方一眼。“行了,時辰不早,帶著她走吧。今夜便回北境,莫要耽擱。”
此話一出,司徒孝憐渾身僵硬。
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她竟是有幾分心亂。自嫁入宮中,多年以來,紀凌對自已并沒有什么出格之舉,反而遷就寬容。
如今突然放自已離開,期盼了多年的心愿得以實現,卻又那么的似虛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