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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飄蕩間,腹中忽然一陣抽痛,薛若微踉蹌半步,扶住欄桿才穩住身形。
鶯兒慌忙攙住,眼中滿是無奈。“您瞧瞧這身子,何苦管那些閑事?”
“不行。”薛若薇打斷了對方的話,緩緩坐在椅子上。“王府上下近千口人,世子不在,王爺又回了北境,總得有人過問。”
話音剛落,她忽覺一陣惡心,忙用帕子掩住口。
見狀,鶯兒從袖中掏出個錦囊。“您聞聞這個,許是能好些。”
接過錦囊輕嗅,酸甜氣息混著一絲藥味鉆入鼻腔。薛若微看著小腹,腦海中回想起徐平離京的背影。“鶯兒,你說咱們何時才能動身前往大梁?”
“小姐,您聽奴婢一句實話。”突然間,鶯兒屈膝跪下,額頭抵著青磚。“這府里的人表面恭順,背地里哪個不議論?
您又沒名分,這孩子......將來若是被人指著鼻子罵野種,您讓他如何抬頭做人?”
一陣風來,銅鈴驟響。薛若薇忽覺渾身一震,腹中又抽痛起來。
“小姐?!!!”
鶯兒正欲上前,卻見薛若微抬手一擺。看著對方頭頂的丫鬟髻,她忽然發現其人的裝扮越來越與大周女子有別。
“鶯兒,你與我情同姐妹,有些事我也不瞞著你。”言罷,薛若微輕聲一嘆。“咱們本是教坊司罪籍,如今在這王府內主事,自然會惹人嫌話。
世子何等身份?將我納入王府只會讓他名譽受損。不過這也無礙,與我而言,能伴隨他身側便是幸福。多的也莫要去想,更莫要計較些什么。”
聽聞此言,鶯兒神色微變。她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將之緩緩打開。“這是......這是奴婢尋來的墜胎藥……”她不敢抬頭,只是將藥高高舉起。“即便您不為自已考慮,也得為腹中胎兒考慮吧?
小姐,身處王府,徐平終有一日會承繼靖北王之位。小公子非嫡出卻占著長子之位,您既無名分亦無親族可依。
日后若是府中人丁興旺,這世子之爭必然你死我活。咱們斷無護佑之能,他如何有立足之地啊。
您只需......只需……”
“你住口!”胡言亂語,是何居心?”話未說完,薛若微厲聲喝止。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鶯兒,腹痛伴隨著驚怒,整個人幾乎癱軟倒下。“你可知你在說什么?這是世子的血脈,是靖北王府的血脈。你是想讓我拿掉孩子嗎?你簡直喪心病狂!!!”
料到如此,鶯兒雖低著頭,目光卻始終偷瞄著對方。“奴婢當然知道!可您別忘了,老爺犯的乃是通敵之罪。在府中茍全無甚,若是誕下子嗣,必惹世子與王府蒙羞。
想來,這也是小姐您不愿看到的吧。”話到此處,她忽然噤聲,見薛若薇臉色煞白,忙伸手去扶。“小姐,奴婢也是為您和孩子著想。
如今這世道,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您若執意要生下這孩子,北境的那些個家臣與幕僚定會閑言碎語,除之而后快。”
風,卷著落葉撲在窗紙上,發出一陣沙沙聲響。
薛若薇眼前閃過其父被押解那日,她躲在屏風之后,只瞧著薛維民官服上的仙鶴補子沾滿泥污。
隨著皇城司闖入,她也被充入教坊司,每日彈琴時指尖滲血,卻總想著有一日能洗清少御府的冤屈。
直到遇見徐平,原本早已黯淡的生命軌跡再次燃起了希望。他在外征戰,自已就該為他打理好后院。是否有名分薛若微并沒有那么的在意,可如今懷有身孕,似乎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世子不會負我……”薛若薇喃喃自語,攥緊腰間玉佩,“他說過會帶我去大梁,會給這孩子一個名分。”說著,她目光一變,臉上浮現出一抹堅定。“若是孩子爭氣,王府自有他的立足之地。若是他不爭氣,那便做個尋常人,也可衣食無憂……”
鶯兒欲言又止,忽聞遠處傳來戌時三刻的打更聲。她自知言多必失,便收起油紙包緩緩站起身來。“夜深了,小姐先歇著,奴婢去給您溫些牛乳。”
隨著屋門閉合,屋內只剩燭火昏黃。
薛若薇望著帳頂的流蘇出神,腹中胎兒似乎又動了動。她解開衣襟,將手貼于小腹,腦海中回想起徐平掌心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