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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奉天城的殘雪還未化盡,夕陽的金輝穿透鉛灰色云層,給內廷司的高墻鍍上一層光暈。
徐平踏著結冰的石板路,素紫色錦袍下擺掃過墻角枯草,接連發出細碎的聲響。姜云裳跟在其身后半步,石青色宮裝的裙裾還沾著未消的雪沫。
兩人一路無話,只有靴底碾過冰碴的咯吱聲在巷弄里回蕩。
內廷司大牢就在外皇城西北角,灰磚高墻外守著兩隊近城衛,見是徐平走來,紛紛單膝跪地。“見過徐少保!見過長公主!”
“都起來吧……”徐平抬眼望去,牢門乃是厚重的鐵皮包木,檐角還掛著些冰錐。
聞聲,獄卒趕忙出來候在門邊,見了徐平腰間的通行玉牌,忙不迭的掏出鑰匙開鎖。
“吱嘎”一道聲響,鎖鏈摩擦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徐少保、長公主,這邊請。”
獄卒躬著身子引路,火把上的微光在潮濕的甬道里搖曳,將眾人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兩側牢房里偶爾傳來鐵鏈拖動的聲響,混著隱約的呻吟,空氣里彌漫著霉味與血腥氣。
走到牢房的最深處,獄卒停下腳步,指著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小聲回道:“徐少保,顧太后……就在里面。”
見對方說話時眼神躲閃,不敢看向自己的眼睛,徐平也沒在意。
他抬手示意其退下,獄卒如蒙大赦,轉身便走,腳步聲很快消失在甬道盡頭。
滿是銹跡的鐵門后傳來微弱的呼吸聲,像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徐平并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側頭看向姜云裳。
“你先進去。”徐平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不易察覺的復雜之色。
兩人目光相觸,姜云裳眼底同樣閃過一絲罕見的復雜,最終只是輕輕頷首。
推開牢門門,鐵銹摩擦的聲音讓門內的呼吸猛地一滯。
牢房不大,角落里堆著些干草,顧秋蟬就蜷縮在草堆上,曾經華貴的鳳袍如今破爛不堪,沾滿了血污與泥垢。
她的發髻散了,亂發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脖頸上滿是青紫的傷痕,手腕和腳踝處的鐵鏈深深嵌進其皮肉里,滲出的血也早已凝成了黑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