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打算動之以情?”顧婉君絲毫沒有別扭,端起酒杯便一飲而盡。
“還記得老神棍的破院子嗎?”說著,隆圣帝同樣舉杯痛飲。“當年院里那群娃子,屬你生得最是俏麗。就為討你歡心,寧毅和紀廉可沒少發生爭斗。”
“……”說起陳年往事,顧婉君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顫。“大司命最是瞧不上寧毅和紀廉,總說先太子是最有天賦的學生,誰曾想繼位大統的卻是陛下。”
“不得已而為之罷了!非朕之所愿。”隆圣帝笑了,眼底同樣閃過一絲懷念。“你那時總喜歡跟在紀廉身后,天天拿著書在樹下等他,說是要‘監督’他讀書,最后卻嫁給了寧毅。”
“陛下是在取笑妾身嗎!”提到舊事,就連顧婉君的神色也柔和了幾分。“妾身還記得那年先太子生辰宴,大司命給咱們每人都送了支毛筆。
紀廉筆桿子上刻著“自在”,徐滄的好似刻著“馳騁”,妾身是“清寧”,寧毅是“斂芒”,太子恒是“天下”,而陛下的……似乎是“輔國”。”
“難為你還記得清晰……”
就在隆圣帝倒酒之際,顧婉君卻深吸了一口氣。“大司命常說,愿咱們各自活成筆桿上的字。可如今看來,誰也沒活成當初的模樣。”
隆圣帝端著酒杯,望著杯中的酒液,再度陷入了沉默。“二皇兄乃是五年前病逝,世人都以為是朕除掉了他,你也這么想嗎?有些事朕也沒更好的辦法。”
“難道不是嗎?”顧婉君驟然抬眼,目光銳利如刀。“陛下登基,削禹王爵,收趙王權,誅齊王滿門,就連雍王也早已失了當年的心性。
呵呵呵!如今輪我到武成王府,陛下自然也是沒辦法吧。”
“……”隆圣帝并未反駁,只是給自己再添了杯酒。“去年司徒孝呈被處極刑,其中緣由你也該聽說了。”他緩緩放下酒杯,語氣中里帶著幾分沙啞和疲憊。“南大院出來的這群人,還走在這路上的越來越少了。
有時朕坐在文德殿里,看著滿朝文武,竟覺得還不如當年在院里一般。
“這不都是陛下一手造成的嗎。”顧婉君放下酒杯,語氣突然便冷了下來。“陛下想要集權,想要給太子掃清障礙,根本緣由還是這萬里江山。如今說這些,有何意義。”
隆圣帝看著她,忽然笑了:“你還是這般直性子,跟當年一樣,一點都不肯饒人。
可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朕不這么做,等朕百年之后,新君鎮不住你們這些手握兵權的藩王,大周會不會再上演一次慶帝之亂?”他起身走到牢房的石窗前,抬頭望月。“遙想朕登基那年,元武犯境、湖州洪澇、湘州兵亂、幽州大旱,大周可謂風雨飄搖。
朝堂之上是黨派林立,朝堂之外是民不聊生。先帝走時留下的輔政大臣,哪個不是心懷鬼胎,哪個不是以權謀私。
朕用了這么多年才將這爛攤子收拾得勉強像樣,如今,更不能讓這一切毀在藩王手里。”
聽聞此言,顧婉君沉默了。
她想起父親顧海川當年因黨爭被賜死時的場景,想起寧毅在燕嶺關浴血奮戰的模樣,心像被什么堵住了,悶得發慌。
“即便所有棋子都已到位,朕依舊愿給武成王府一個機會。”話到此處,隆圣帝緩緩轉過身,目光再度落在顧婉君的身上。“你可修書一封送往定平,勸寧毅交出麾下的兵權,解散賀州暗藏的私兵,朕可以放你和寧辰出天牢,還讓你們回賀州。
你武成王府的爵位依舊保留,非凡世襲罔替,還不受刺史節制。朕不會將你們囚禁于神京城,賀州還是賀州,寧毅還是寧毅。
這是朕能給出的最大誠意,顧婉君,你意下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