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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聿伯這一連串的詰問如同驚雷,炸得徐平心腦瓜子嗡嗡的。
本以為自己步步為營,可以和隆圣帝慢慢談條件,卻在無形之中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現在的朝廷早已不比當初,三王如今垮了兩位,皇帝不會再放任自己反復跳腳。
蒙章的隱忍是在“留證”,歐陽靖的合作是在“甩鍋”,本地勢力的順從是在“蟄伏”,而自己索要總督之位來交換,的確是直接觸碰了隆圣帝的底線……
“你說的不錯,今時不比往日,慣性思維會害死人……”言罷,徐平靠在椅背上,額角緩緩滲出冷汗。“依你之見,現在如何收場?”
林聿伯見徐平終于反應過來,語氣也是稍稍緩和了些。“徐少保,眼下有兩條路可走,全看您想要什么。”
“具體如何,林大人但說無妨!”徐平前傾身體,親自為對方滿上一杯熱茶。
“急流勇退為上,以“大局”為重。”林聿伯輕拂須髯,緩緩豎起一根手指。“如今,歐陽正奇已死,鎮南王府群龍無首,所謂“討逆”本就師出無名。
徐少保只需上表朝廷,言曰“虎威關局勢突變,慕容烈大軍關前集結,您需即刻調集岳州兵馬北上馳援。當然,這只是其一,還需立即下令薛毅所部撤離玉螭,返回岳州待命。
至于玉螭郡守之位,更不能舉薦卑職,反而要奏請陛下“從本地官員中選拔賢能”,以表您“無割據之心”,“亦無結黨之意”。”
“如此一來,歐陽靖那邊又當如何?就算不要他的兵馬,這幾十萬石糧草也得拿下。”說話間,徐平突然皺眉。“這不對!倘若不征調其部,沒了糧草,他底下這幾萬兵馬吃什么?
林大人所言,等同于徹底讓出南境,如此一來,我靖北王府可就的真成孤王了。非但如此,南境一旦由朝廷完全掌控,我在岳州便不能有丁點紕漏,否則就是進退兩難……”
“非也非也!與歐陽靖的協議暫緩,當然不能放棄。”林聿伯端起茶杯吹了吹沫子,旋即淺淺飲下一口。“可修書給歐陽靖,便說“朝廷對南境動向已經密切關注,此時移交大批人馬必引猜忌”。待徐少保復歸岳州,令其分批調撥入境,先運糧草,后遣兵卒。
既不得罪朝廷,又將選擇權踢給對方。反正歐陽正奇已死,陛下若要穩定南境,或是承認對方的地位,或是另派官員接管,無論作哪種選擇,無論他同歐陽宇怎么個斗法,與您都無大礙。即便真出了什么動亂,那也是朝廷該擔憂的事。
抽身而退,避免與朝廷翻臉,不論是南境的兵馬還是糧草,好處能撈多少算多少,萬萬不可貪戀,明哲保身,再圖進取才是上佳。”
聽聞此言,徐平沉默了許久。他放下手中的杯盞,不停摩挲著下巴。“沒有我的幫扶,歐陽靖不可能斗得過歐陽宇,他可沒有朝廷暗中幫扶,況且南境的主力也并不在他手中。
不妥!此舉不妥!如此一來功虧一簣。若是我不想退,非要拿下玉螭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