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余光瞥見策馬而來的池宴,眉梢輕輕一挑。
下了馬,池宴快步走來,視線迅速在她身上掃了一圈,神色凝重:“沒受傷吧?”
“早防著呢。”她話音剛落,額頭上的紅腫被不重不輕按了一下,當即吸了口氣,抬眼瞪他。
池宴眼里閃過一道冷戾,強行壓了下來:“這事交給我。”
馬車車轱轆出了問題,池宴攬著她上馬,嗓音沉沉:“下回多帶幾個人。”
來的路上他一路提心吊膽。
她沒反駁,輕輕“哦”了一聲。
其中細節她知道的不甚清楚,只聽說裴明珠和裴云鶴死了,裴家滿門流放。
……
池宴二十六歲這一年,官拜首輔,官居一品。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沈棠寧請封誥命,但被她婉拒。
“上次的機會給了我,這次留給娘。”
她眼眸彎彎,眼底盈滿清澈明亮的笑意,“我還年輕,想憑自己的實力,首輔大人可不能幫我作弊。”
做好的準備沒有用武之地,池宴有點憋悶,但見她這副生動的模樣又氣不起來。
他相信,憑她自己也能走到很高的位置,畢竟她現在已經是中書舍人。
他低聲嘆息,上前圈住她:“好吧,那我可就等著吃夫人的軟飯了。”
他解放她思想,助長她野心,教會她奪權,本來也不是想讓她成為一株依附他而生的菟絲花。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成為她腳下的墊腳石,助她每一步路都走得穩當,托舉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
又是一年春。
在池母的催促下,池宴和沈棠寧再次來到普陀寺,此行是為了求子。
兩人成親六載,仍未有一兒半女,池母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急切來形容。
池宴笑稱:“娘也是沒茬了,在做夢和作弊之間,選擇了做法。”
沈棠寧正處于事業上升期,即便她不說,池宴也不會讓她在這個時候有孕。
不過安撫一下池母還是可以的。
沈棠寧倒是頗有壓力:“咱們這樣瞞著娘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池宴扶著她上臺階,看上去比她還坦然,“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別的角色。”
他站直身子,偏頭望過來,眼眸清潤黑亮,褪去曾經少年意氣,多了幾分被歲月歷練的成熟穩重,沉而緩地道:
“阿寧,我不愿你為了任何人妥協。”
哪怕是我。
沈棠寧怔了怔,池宴扯了她一把:“走吧。”
他不想給她壓力,讓她自己進去拜,說他去找主持嘮嘮嗑。
沈棠寧從里面出來,沒瞧見池宴的身影,倒是被院中的許愿樹吸引了注意力。
無論過去多少歲月,它始終像從前那樣昂揚,挺拔,枝繁葉茂。
她不禁莞爾,恰逢一陣風吹來,樹上的紅綢搖搖晃晃,一根綢帶被風卷落,她本能地抬手抓了一下。
紅色綢帶纏繞住她的腕,沈棠寧想掛回去,無意間瞥見上頭落著遒勁有力的字跡——
得卿一愿,余歲長歡。
“發什么愣呢?”
沈棠寧轉頭,池宴站在不遠處,抄著手懶洋洋笑望著她。
……
幾年前的某個秋日,池宴握著紅綢端詳上頭的字,耳尖泛著可疑的紅,他鄭而重之的嗓音散在風里:
“既見棠寧,不宴春山。”
——正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