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池宴的腳步不疾不徐。
池景玉抬起頭來,面色蒼白,眼神嘲諷:“池大人現在倒挺風光。”
池宴垂眼審視他,口吻很淡:“你是不是特別不甘心?”
池景玉下頜緊繃,無意間泄露了一絲情緒:“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罷了。”
他投靠了太子,本以為十拿九穩,可對方并不信任他,還放棄了皇位。
而他,因為站錯隊淪為階下囚,這里面不排除有池宴的故意報復。
池宴極輕地扯了下唇角,他的輪廓一半隱在陰影里,那明明暗暗的光落在他眼底,有些晦暗難明:
“池景玉,活了兩輩子都栽在我手里,滋味如何?”
池景玉瞳孔猛地一縮,心里冒出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抬頭看向他:“你……”
池宴輕笑一聲,打量他的視線隱晦而冷戾:“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得太便宜。”
燕明儀登基后,最初的一年仍然有不少反對的聲音,甚至還有學子聯名上書抗議,認為女主天下是倒行逆施。
池宴去處理的這事,他這人行事頗有些百無禁忌,心情好的時候手段溫和些,心情不好的時候那就自求多福。
所以上至朝堂,下至民間,對他的評價都是褒貶不一。
他挑了幾個刺頭以儆效尤,這場動亂很快以雷霆手段鎮壓,畢竟沒人會拿仕途做賭。
但又過了兩年,反對的聲音就淡了許多,因為燕明儀為大慶帶來的改變是有目共睹的。
最顯著變化是,女子的地位空前提升,男女學堂的設立,女子能夠獨立門戶,甚至入朝為官。
沈棠寧是本朝第一個女官,被封為尚宮,官職不高,但權利挺大,負責傳達陛下旨意,偶爾還負責批答章奏,算得上是天子近臣,甚至有上朝參政議政的權利。
眾人見到她不再稱呼她為“池少夫人”,而是“沈尚宮”。
池宴有的時候還戲稱她比自己還忙,其實這話倒也沒錯,一開始她缺少幫手,很多事都要親力親為,因此下值時間都很晚。
池宴比她早的時候就會來接她,今日不知是不是有事要忙,沈棠寧從宮里出來沒瞧見他,打算去詔獄瞧瞧。
如今池宴去了內閣,但儀鸞司這頭也沒卸任,進出詔獄更是家常便飯。
沈棠寧坐在馬車里,冷不丁車身一陣劇烈搖晃,她沒坐穩,一頭磕在車壁上,當即倒吸口冷氣。
還來不及詢問什么情況,外頭傳來一聲驚呼,車簾被掀起,一抹寒光隱現,發狠的女聲透著幾分凄厲——
“去死!”
沈棠寧反應也極快,抬起軟枕作擋,裂帛聲響起,軟枕被劃了條大口子,露出里面潔白的軟絮。
軟絮紛紛揚揚灑落,她趁此機會抄起能砸的東西砸了過去,期間還砸了柄玉如意,頓時一陣肉疼。
但好在見效不錯,來人身形一陣踉蹌,沈棠寧抓緊時機,一腳踹向她的膝蓋,將人踹下馬車。
“拿下!”
她聲音沁著冷,當即有幾個暗衛現出身形,將地上的人牢牢按住。
沈棠寧理了理衣襟,這才慢條斯理扶著馬車下來,暗衛幾步上前:“大人,您沒事吧?”
她如今身份特殊,出行都有暗衛跟著,只不過瞧著對方是個弱女子,這才一時大意掉以輕心。
她抬了抬手,偏頭瞧著地上的女人,神色意味不明:
“裴二小姐,你這是想行刺我么?”
地上的人正是裴明珠,她劇烈掙扎著,一雙眼睛含著血絲,死死瞪著沈棠寧,好似有滔天怨恨:
“你們害死了四皇子,死不足惜!”
沈棠寧眼里閃過一絲恍然,好笑地垂眼:“你喜歡他?”
裴明珠用力喘息,脖子上的青筋迸起,只聽沈棠寧輕飄飄道:“可是他不喜歡你,他對你,從頭到尾只有利用。”
裴明珠為什么會和四皇子有交集,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裴明珠幼時在洛城長大,偏偏四皇子也在那里。
只是沒想到,她還挺沉得住氣,這么久了才動手。
殺人誅心,裴明珠的情緒再度失控,掙扎著要起身,卻被死死鉗制住,那眼神恨不得咬下她兩塊肉!
沈棠寧沒了興致,抬抬下巴:“送去詔獄。”
池宴得到消息馬不停蹄趕來時,事情已經落下帷幕,車夫正羞愧地認錯:“大人,我沒想到她力氣這么大……”
沈棠寧不以為意:“這事兒不怪你。”
裴明珠會武功,她也沒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