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惆悵的心情,我在移出石狗面后拆下一些臺階組成棺木,收殮了林染的遺體。
不過我其實并沒有被她的仁愛之心打動,那轉瞬即逝的惆悵完全是因為當時現場“氣氛到了”,我那份屬于藝術家的感性才被觸動了。
至于什么黑心能警醒甚至刺痛我的說法,那更是無稽之談。
說真的,林染還是太善良了,都那樣了還依然選擇把黑色留在體內看不見的地方。
要是她真把我毀容了,我恐怕還真就會小小破防一下,甚至滿地打滾大哭大鬧。
可惜,極端的邪惡和下作是不可能因為真善美的光輝改變的。
故而哪怕我很尊敬這位老人,但我依然沒有推到整座酒樓為她陪葬。
只因這種事情影響太大,并且必然會成為一個典型的豆腐渣工程的震撼事件,這會牽連到很多的有關人員。
我當然不覺得那些人的利益和生死比我的心情更重要,只是因為林染雖然值得尊敬,卻在我心中并無太大的分量。
林染說的一點不錯,我的心已經黑透了,而且是絕難改變的。
我從不覺得自己冷血,在我眼里那些卑鄙殘忍的行徑都好像是本能一樣自然,生殺予奪本就是我作為上位者的特權,我沒有必要去和下位者共情。
世俗的君王還需要說什么“君舟民水”,對底層的雜魚們擺出一副和善的嘴臉,以防他們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這其實就是他們作為“凡人”的體現,他們有凡人基本的物質欲望,也懼怕平民對同為凡人的自己正義執行——這些人再殘忍奸詐,再“成功”,都不能掩飾其靈魂的懦弱和可憐。
哪怕是明晃晃凌辱百姓的暴君,也必須團結住身邊的利益集團,本質上還是凡人的弱小和短視,使之不能不向集體的力量低頭,向比自己低賤的人低頭。
但我沒那個必要,我既不需要牛馬們給我當耗材,也不害怕賤民對我動刀動槍,我已然是無欲則剛、無敵無畏的狀態。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其實已經到達了“神”的境界——因為我的眼光超出了全部人類的范疇,真正達到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的境界。
“芻狗”一詞因為帶了個“狗”字,所以被很多沒文化的人認為是在說天地和圣人高高在上,把一切都當成奴才欺辱,畢竟都“把百姓當狗”了嘛。
那些人一提到這句話,基本就是在形容大人物多么傲慢,然后把自己代入到被蔑視的“狗子”視角,憤憤不平地恨天恨地。
然而“芻狗”實際上指的是草扎的祭品,就和燒的紙錢差不多,根本沒有蔑視和侮辱的意思。
那句話本身,則指的是大自然對萬物一視同仁,圣人也能夠將天下人不分貴族平民地平等對待,是在講一種法乎天地的超脫覺悟。
天地,也就是大自然,大自然對萬物無所求、無所望,所以才能做到“無欲則剛”,“以萬物為芻狗”。
而人作為大自然的孳息,壽命有限、被殺會死,所以完全不可能做到“無欲無求”,自然也就不可能成神。
原本我也無法成神,最多只能是一個卑鄙無恥的極致惡棍。
但托蛇魔的福,我做到了。
幾乎不會被殺死的安全感,帶給我無比猖狂的作風和底氣,因此我才能從一開始的剖個腹都務必謹慎,演變到現在這樣輕易摘出大腦、用“重傷”作為戰斗的本錢。
沒有了死亡的威脅之后,我的思想也就異化了,準確來說應該是升華了。
我不再需要像凡人一樣考慮自己的安全問題,甚至可以故意涉險體驗快樂。
因此,林染再令我喜歡,再能打動我的淚腺,她也一樣是“芻狗”,并不比我的其他棋子高貴。
對我而言只有“上天堂”的事情才是我的“欲求”,用石狗面滅世這種事都已經可以不在乎了。
如果不是需要一些炮灰為我的天堂之行探路,林之瑤、蓋絲之類的“摯友”我也可以隨手丟掉。
什么,你說我不久前還剛剛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認為有文化的、懂藝術的人和那些npc一樣的凡人不同?
哈。
我狄奧就是世界之主,是一切的至尊,我就是來當皇帝的,所以我說什么就是什么。
優勢的時候優雅高貴、講究戰斗的公平,打不過了就破防哭鬧、用下三濫招數背信棄義,這不是很正常嘛?
所以我經歷過痛快的大戰、歡愉之后,就會進入“天地不仁”的賢者時間,心血來潮又想找事的時候,自然也就會進入“知我心者即成佛”的雙標形態。
放飛思緒一段時間后,我的直升飛機也回到了s城。
大批的石狗面會由陸路運輸,以藝術品的名義送來。
姑蘇分部的叛逆,會被林之瑤的走狗們屠戮殆盡,換上一批新的、忠誠于我們的教眾執掌酒樓。
我可不會因為林染憐惜那些年輕人,就饒過這些叛徒不死。
還是那句話:林染都改變不了我,你算個什么東西?
至于被林染涂成黑色的心臟,解決方法其實也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