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高育良都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
勤勉,克己。
正因為如此,在得知省委書記一職被沙瑞金截胡后,才會表面從容,內心不甘。
如今,趙學安又提到此事,饒是心智不拔的他,在一刻,也微微失了分寸。
“高書記,還聊嗎?”
趙學安試探性道。
畢竟,他今天火力全開,如果高育良真沒容人之量,他明天就得守水庫去了。
再聊下去,恐怕守水庫的位置都沒了。
“聊,當然聊。”高育良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了趙學安跟前,“忠言逆耳,好久沒人這么和我說話了。”
“我不想喝水。”
“那你想?”
“可樂有嗎?”趙學安咧嘴一笑,“我是年輕人,不愛喝白水,沒有味道。”
高育良點點頭,走出書房,沒有一會兒,拿來一聽可樂。
還是百事的,氣很足。
都說三塊錢的可樂,第一口就值兩塊五,那是一點沒錯。
尤其在冬天,第一口冰可樂下去,趙學安只感覺神清氣爽。
瞧著趙學安享受模樣,高育良只能感嘆一聲年輕真好。
換做他,別說喝可樂,就連木糖醇都不敢多吃。
“學安,你喜歡看書嗎?”高育良又問道。
“喜歡。”
高育良很滿意,又問道:“喜歡看什么書?”
“網文,比如追妻火葬場,歪嘴龍王歸來之類……”
瞬間,高育良就不想說話了。
“你就不愛明史?”
“不看。”趙學安搖搖頭,“歷史都是勝利者書寫的,意義不大。”
“那就不想從歷史中得到教訓?”
“教訓……”趙學安輕聲道:“我們從歷史中得到的最大教訓,就是沒有從歷史中得到教訓,畢竟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天命之子,把失敗歸咎于環境和他人。”
高育良若有所思,好半天后,才意味深長道:“這么說,你覺得漢大幫敗了?”
“高書記,您心里比誰都清楚,沙瑞金書記來自京城,承載的是zy意志,漢大幫別說贏,能體面的退出歷史舞臺,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不是嗎?”
聞言,高育良雙眸略顯渾濁,像是不甘,又像是不舍。
作為一名位高權重的智者,他不是不明白硬剛沙瑞金的后果,只是……他若投誠,真能換回一個機會嗎?
幾經推測,答案都是否定的。
沙瑞金想在漢東站住腳,必須要拿人祭旗,他這個漢大幫的頭頭,就是最好的祭旗對象。
“如果說,我想給漢大幫爭取一個體面退場,還有機會嗎?”高育良鏡片后的雙眸,泛起淡淡的光。
倘若無法一直站在潮頭,那么安然落地,也是個選擇。
只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這個問題趙學安早就想過。
只見他沉默了一會兒,壓低聲音道:“在我看來,漢東的博弈,從來就不是漢東,而是京城,輸贏有時并不沒有那么重要,或許……zy只是想要一個態度,給了就是。”
“讓我向沙瑞金書記稱臣?”
“當然不是。”趙學安糾正道:“您不是在向沙瑞金書記稱臣,而是向京城低頭,向zy彎腰。”
高育良這人向來看重文人風骨。
讓他向沙瑞金低頭有點難。
可如果說,低頭的對象是京城,是zy,心里瞬間舒服很多。
也能接受了。
“學安,你年紀不大,可說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高育良推了推眼鏡,“那么我該怎么做,才能讓沙瑞金和zy看到我的誠意呢。”
“這個好說。”
“第一步,藏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