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都是意外。”
“你出身荀氏,想必有些事情就不用本將過多解釋了。”
正在給女兒喂飯的荀采低著頭,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
“所以.....這是我的最后一頓飯了是嗎?”荀采低著頭說道。
段羽點了點頭:“理論上,應該是這樣的。”
“因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荀采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段羽。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
“他們都稱你為世之虎將,我的兄長也說起過你,說你在涼州屢立戰功,還說起你為百姓謀福,說你施仁政,愛百姓。”
“難道段將軍就是這么對待百姓的?”荀采語氣平淡的說道。
嗯?
段羽挑了挑眉。
他以為荀采會求饒。
沒想到她竟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著實讓段羽有些驚訝。
“荀姑娘誤會了,首先,荀姑娘并非是尋常百姓,而是荀氏之女。”
段羽微笑著解釋說道:“如果是尋常百姓撞到這一幕,可能并不會意識到這里發生了什么。”
“但荀姑娘不一樣。”
“我想.....以荀姑娘的聰慧,應該不難猜到這里發生了什么。”
“而且這話要經過荀姑娘的口中說出,可比一個普通百姓說出要可信的多。”
“所以,我自然不能賭。”
“我的部將也明白,所以將荀姑娘關在了這里。”
“但是呢......”段羽頓了頓說道:“荀姑娘的身份又不一般,所以只能將荀姑娘暫時關在這里,等著我來處理。”
“那城中百姓呢?”荀采皺著黛眉說道:“段將軍讓屬下偽裝成為黃巾賊兵,進入潁陰,難道潁陰城破,城中百姓遭受殘害,這些和段將軍也沒有關系嗎?”
段羽雙眼一瞇。
隨即笑著搖了搖頭道:
“如果荀姑娘是用這種話來激怒我,或者說是讓我心中有愧,那我想荀姑娘可能要失望了。”
“這天下啊......”
“從任何人口中說出殘害百姓這四個字,本將都不覺得違和。”
“但唯獨從士族,豪強的口中說出殘害百姓這四個字,本將都會覺得可笑。”
“荀姑娘,本將想問一下,這偌大的荀氏,這潁陰城內,你荀氏為最,這些年從百姓手里掠奪來的土地,為你們荀氏耕種土地的那些細戶,還有你們豢養的僮客,奴仆雜役,有沒有數萬?”
“你荀氏一族,不施勞作,只讀圣賢之書。那家中庫府當中堆積如山的錢糧是哪里來的?”
“難不成是自己長出來的?”
“每一個錢,每一粒糧,哪個不是靠蘸著百姓獻血的積累?”
“如果談殘害百姓,那逼迫這天下百姓掀桿而起的,是我段羽嗎?”
“還是你們這些率獸食人的士族豪強?”
荀采的目光從冷靜轉為驚訝。
段羽搖了搖頭道:“當然了,我知道這些東西你理解不了。”
段羽這么說并不是覺得荀采不夠聰明。
這是時代賦予的思想。
極少有人能打破這種觀念。
因為在這些傳承了數百年,乃至于上千年的士族和豪強眼中,百姓就是路邊的野草,是蚍蜉。
甚至于,絕大多數的百姓連自己都是這么覺得的。
百姓生而下賤,如同路邊野草,這是數百年的思想教育的結果。
連百姓自己都意識不到這個問題,士族豪強,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又怎么會覺得有問題。
如果實在不是活不下去了,沒有飯吃了,誰會造反。
哪怕能維持生計,哪怕是賣兒賣女,能投身給士族豪強當奴隸,只要能活,也不會有人造反。
可是,有時候就連這種想要活下去的路都被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