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胸前的皮甲像紙片般被撕裂,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噴血的傷口,雙手徒勞地想要堵住汩汩流出的鮮血,最終緩緩跪倒,像一截被砍斷的木頭般栽下哨塔。
\"放!\"劉秀一聲令下,二十枚手雷劃出優美的拋物線。新軍校尉剛沖出營帳,就看到令他魂飛魄散的一幕——那些黑乎乎的圓球落在糧車上,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燃燒的麥粒如金雨般灑落,點燃了附近十余頂帳篷。一個年輕的士兵呆呆地望著從天而降的火雨,手中的長矛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天罰!這是天罰!\"新軍中不知是誰先喊出了這句話,恐慌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士兵們丟下武器四散奔逃,有幾個甚至跪在地上不住磕頭。鄧晨看見一個滿臉煙灰的伙夫抱著頭蹲在糧車旁,嘴里不停地念叨著\"老天爺饒命\"。
周士吹響銅哨,尖銳的哨音刺破夜空。騎兵們迅速分散,手中的燧發短銃接連噴出火舌。鄧晨瞄準一個正在試圖集結士兵的軍官,扣動扳機的瞬間,他看見對方眼中的驚恐與不解——這個距離根本不在弓箭射程之內。軍官的眉心突然綻開一朵血花,仰面倒下時還保持著舉劍的姿勢。
\"不要戀戰!撤!\"劉秀一勒韁繩,戰馬人立而起。就在這時,鄧晨看見劉秀的左臂突然一顫——一支流矢擦過他的臂甲,在皮甲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劉秀卻恍若未覺,調轉馬頭時眼神依然冷靜得可怕。
王邑從睡夢中驚醒時,帳外已亂作一團。他赤腳沖出帥帳,靴子都來不及穿,冰冷的泥土透過襪底傳來刺骨的寒意。眼前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整個西營區陷入一片火海,士兵們像無頭蒼蠅般亂竄,有個渾身是火的火人慘叫著從他面前滾過,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燒焦的惡臭。
這位新軍主帥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耳中嗡嗡作響。他一把揪住一個倉皇逃竄的親衛的領子,指甲深深掐進對方的皮肉里:\"誰?是誰干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親衛的嘴唇不住顫抖:\"回、回大人,是、是漢軍...好像...好像只有二十來騎...\"
王邑的面容瞬間扭曲得可怕。他甩手給了親衛一記耳光,力道之大讓親衛踉蹌著倒退三步,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卻連擦都不敢擦。王邑轉身時,鄧晨通過望遠鏡清晰地看到他的左手在不受控制地顫抖——這個細節在史書上從未記載。
\"傳令!調集所有騎兵!\"王邑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要把他們的腦袋掛在轅門上!\"
\"廢物!都是廢物!\"王邑的咆哮聲里帶著顫抖。他一把奪過親衛手中的長劍,劍尖直指劉秀撤退的方向:\"給我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揮劍時,鄧晨注意到他的手腕在微微發抖——這個細節在史書上從未記載。
追擊的騎兵舉著火把在河灘上拉出一條火龍。劉秀突然勒住戰馬,轉身時眼中的寒光讓鄧晨心頭一震:\"分頭走!周士,帶十人引開追兵!其余人跟我迂回昆陽!\"
追擊的騎兵舉著火把在河灘上拉出一條火龍。周士的小隊被逼至絕境,前方是湍急的沘水,后方是黑壓壓的追兵。他摸向腰間的手雷,卻發現手指因寒冷而僵硬得不聽使喚。這個穿越前是特種兵的男人突然想起在鄧莊華清學校軍事學院時的冬季訓練,校長鄧晨站在風雪中說過的話:\"當你的手指凍僵時,就用牙齒咬開引線。\"
\"咔嚓\"一聲,他用牙齒扯開了手雷的保險栓。\"轟!\"爆炸的氣浪掀翻了五名追兵,飛濺的泥沙打得人臉生疼。周士吐出口中的泥沙,發現自己的左臂已經失去知覺。他苦笑著看向身邊僅剩的三名戰友,發現年輕的小戰士王虎正在發抖——不是因恐懼,而是因為插在肩頭的箭矢隨著每次呼吸而顫動。
\"怕嗎?\"周士啞著嗓子問。
王虎咧開干裂的嘴唇:\"怕...怕個球!\"話音未落,一支冷箭\"嗖\"地射穿了他的咽喉。周士眼睜睜看著這個十八歲的少年瞪大眼睛倒下,鮮血在河灘上洇開一片暗紅。
當劉秀率援軍殺到時,王邑正在高處觀戰。他看見那個穿著普通皮甲的年輕人手持一柄環首刀,如入無人之境。最令王邑震驚的是劉秀的眼神——那不是赴死的決絕,而是一種近乎冷酷的鎮定。當刀鋒劃過敵人咽喉時,他的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只是在收割麥子。一個又一個新軍精銳倒在他的刀下,臨死前臉上都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那是...劉秀?\"王邑喃喃自語。他從未想過這個傳聞中溫文爾雅的太學生竟有如此身手。副將嚴尤湊過來低聲道:\"大人,此人不可留...\"
黎明前的密林里,鄧晨正在為周士處理傷口。酒精澆在深可見骨的傷口上時,這個硬漢咬碎了半根木棍,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劉秀蹲在一旁,突然輕聲問道:\"二姐夫,我們這樣做...真的對嗎?\"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迷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柄上的血跡。
鄧晨注意到他的指甲縫里還殘留著敵人的血跡,手腕上有一道不知何時留下的傷口,血已經凝固成暗紅色的痂。遠處傳來昆陽城頭的號角聲,守軍正在換防。晨霧中,劉秀的背影顯得格外孤獨,又格外堅定。
\"文叔,\"鄧晨遞過一塊干凈的布巾,\"擦擦手吧。\"
劉秀低頭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突然笑了:\"二姐夫,你知道嗎?我現在終于明白,為何史書上會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了。\"他的笑容里帶著說不出的疲憊,卻又透著一往無前的決絕。
晨光穿透薄霧,為昆陽城墻鍍上一層金邊。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這場改變歷史的戰役,才剛剛拉開序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