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雷一怔,杯子停在半空。
陳牧趁機起身,朗聲:“陛下,軍情緊急,臣等請即刻回營!”
劉玄慌亂,望向趙雷。
后者目露兇光,再無遲疑,猛地將酒杯摜地——
“當啷!”
西廂弓弩齊發,箭如暴雨;東門刀盾合圍,戰鼓震天。
陳牧十名死士搶身擋箭,瞬間被射成刺猬。
成丹怒吼,掀翻銅案,拔刀直撲趙雷。
殿內金樽玉盤,頃刻變殺人利器;美酒椒湯,混作血流成河。
陳牧肩中三箭,仍掄刀劈開一條血路,護著成丹退至殿門。
卻聽宮外喊殺四起——鐵騎已截斷大營,綠林兵群龍無首,被分割屠戮。
雪深沒膝,血熱化雪,紅白交融,像大地裂開的傷口。
陳牧、成丹率殘部三百,拼死撞破東門,欲奪路回潼關。
趙雷跨馬追擊,弓弦連響,成丹背中一箭,透胸而出。
他踉蹌落馬,仍回身擲刀,刀如電,貫入追騎咽喉。
陳牧返身來救,卻被亂箭阻住,只能眼睜睜看成丹被長矛搠起,釘在雪原。
“走啊——!”成丹最后一聲怒吼,被雪風撕碎。
陳牧目眥欲裂,帶十余騎突圍,一路奔至戲水岸邊。
前方,黑壓壓鐵騎迎頭——竟是隴西先鋒!
陳牧仰天長笑,笑聲被風雪卷走。
他拔劍,劍鋒映月,像一泓寒泉。
“申屠兄,我來矣!”
劍光劃過咽喉,血噴如霧,染紅戲水冰面。
趙雷趕到時,只收得一具仍屹立不倒的尸體。
新豐一戰,綠林三萬精兵,十不存一。
趙雷依計,連夜偽造“陳牧通隴西”書信,押送劉玄御覽。
帝詔:“叛臣已伏誅,其部曲老弱,悉發洛陽充軍。”
——實則把俘虜送給朱鲪,既削綠林,又借朱鲪之刀耗其糧。
而隴西軍方面,隗囂見陳、成已死,更始朝廷大亂,遂按兵戲水,坐觀虎斗。
趙萌聞訊,拊掌大笑:“外有隴西虎視,內失綠林羽翼,關中已入吾掌!”
正月二十,雪停。
新豐行宮前的空地,隆起數座大冢,無碑無銘,只插著斷槍與殘旗。
風掠過,旗上“陳”“成”二字,被日光映得慘白。
遠處,一隊殘兵默默路過,為首者,正是王匡派來查探的斥候。
他回望新豐,牙齒咬得咯咯響。
“回長安,告訴王將軍——血債,須以血償。”
雪原盡頭,夕陽如血,照不盡即將席卷關中的更大風暴。
——玉玦之后,彎刀再落;
新豐雪夜,功臣埋骨;
屠龍者,終被龍血反噬。
更始三年正月二十一,新豐雪停后的第一個清晨,長安城卻未見陽光。
東南風卷著未盡的硝煙,把新豐方向的血腥味一路帶進宣平門。
城頭守軍面面相覷——昨夜分明無戰,卻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城下哭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