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把刀,該指向新豐了。”他輕聲道。
窗外,雪落無聲,卻壓折了枯枝。
關中大地,在積雪之下悄悄開裂,只待一聲春雷,便將整座更始朝堂,吞入深淵。
——玉玦之血未干,隴西鐵騎已動;
借刀殺人,刀卻開始尋找自己的喉嚨。
更始三年正月十七,關中大雪忽停,天色卻更暗。
潼關以東的官道被踩得稀爛,三萬綠林步騎頂著北風緩緩東移。
陳牧騎在青驄馬上,鐵甲內襯狐裘,仍覺寒氣鉆骨。
每走十里,他便回首西望——長安方向,黑云垂地,像一堵隨時會倒的墻。
“成丹,你嗅到了么?這雪里全是血腥味。”
成丹拍馬靠近,壓低聲音:“趙萌讓咱們迎擊隴西軍,卻又不給糧草。前無接應,后無退路——分明是送死。”
二人對視,皆從對方眼里看見一個詞:鴻門。
新豐,秦時名“鴻門”,三百年前項羽于此設宴欲殺劉邦。
楚營舊址早廢,更始朝卻在此建行宮,便于皇帝東巡。
如今行宮被劉玄親軍占據,旌旗獵獵,盡是“建威將軍趙”字號。
趙雷身披重甲,立于轅門,遠遠望見陳、成兵到,嘴角微挑。
“二人帶多少兵?”
“步騎合計三萬,精甲八千,余皆老弱。”
“夠了。”趙雷轉身,對偏將低語,“夜宴設三面伏:
——弓弩手占西廂高地,刀盾手堵東門,鐵騎繞后截營。
一聲摔杯為號,格殺勿論。記住,要‘混戰’,不能讓天下人說陛下‘擅殺功臣’。”
偏將領命,雪夜中,彎刀悄然出鞘。
傍晚,陳牧前軍抵達行宮外十里。
一名黑衣人突被巡兵擒獲,搜出一封火漆密信。
信上字跡熟悉——竟是申屠泉筆跡(趙萌偽造):
“隴西兵已至戲水,明夜子時,內外夾擊,務必拖住陳、成。”
陳牧看完,哈哈大笑,當眾焚信:“趙萌欲亂我心,小兒科!”
他轉頭卻密令成丹:“信雖假,勢是真。新豐必有伏,晚宴你我各帶三百死士,甲不離身。”
成丹點頭,又道:“可再派輕騎,潛渡戲水,探隴西虛實。若隗囂真近,我們便借力打力;若虛,則回師有詞。”
當夜,三百輕騎悄然離營,消失在雪幕中。
——他們不知道,自己剛出營,便被趙雷的暗哨盯上。
亥時三刻,行宮正殿。
火盆燒得噼啪作響,卻驅不散殿內陰冷。
上首坐著一位青袍少年——竟不是趙雷,而是更始帝劉玄本人!
原來趙萌為防“弒功臣”惡名歸帝,特請劉玄親至,以示“朝廷正法”。
劉玄強作鎮定,手卻不停摩挲腰間玉佩——也是一枚缺角玦。
陳牧、成丹昂然入殿,身后各隨十名死士,重甲裹身,刀出半鞘。
酒過三巡,劉玄忽舉杯,聲音微顫:“二公東拒隴西,國家柱石,朕當賜以黃鉞,得專征伐。”
內侍捧上兩只銅盤,盤中并非斧鉞,而是——兩枚玉玦!
成丹瞳孔驟縮,與陳牧對視:又是玉玦!
殿外,忽起北風,吹滅半數火盆,光線陡暗。
趙雷隱于柱后,高舉酒樽,只要皇帝摔杯——
劉玄手指微抖,杯沿已傾——
千鈞一發之際,殿外突傳急報:“隴西前鋒夜渡戲水,距新豐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