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過之處,舊旗缺角,新旗補缺;舊印崩角,新印補角。
缺角處,皆用鄗城那枚焦紅掌印補就——
掌紋里,有天子血,有萬民心,有火德真形。
火,不再只是火,
是心跳,
是天下歸一的節奏,
是東漢二百年基業的第一聲——
撲通、撲通、撲通……
從黃河到長江,從泰山到祁連,
萬民同此一跳,
跳出一個——
建武火德真龍天子。
登基次日,建武元年六月二日夜。
鄗城行宮后苑,赤帷未撤,燈籠換作琉璃罩,火色被濾成柔橙,像一層輕綢鋪在磚墁地上。
更鼓三響,劉秀屏退宿衛,只留一名小黃門遠遠執燈,自己攜了兩壺新豐酒,兩副杯箸,悄然踱向偏殿。
殿階下,鄧晨已候著,青袍緩帶,未戴冠,月色里仍看得出鬢邊銀絲——白日大典,他站在文官班尾,燈火映面,須發皆亮,百姓私呼“紫微星丈人”,聲浪如潮,此刻卻只余疲憊。
酒過一盞,劉秀先開口,聲音低而緩:
“今日大典,朕望見百官后列,獨缺一人。”
鄧晨抬眼,未及問,劉秀又道:
“缺的是伯升(劉演)。”
名字一出,兩人同時沉默,夜風穿窗,燈影搖晃,像殘旗猶在天。
劉秀舉杯向空,一傾而盡:
“大哥死于更始刀,二哥、二姐沒于小長安,尸骨無收。
朕今登極,卻連給他們上一炷香都不能。”
鄧晨喉頭滾動,終是勸慰:
“陛下已赦天下,大仇終有日得報。
二姐地下有知,亦當含笑。”
提到二姐劉元,劉秀眼眶微紅,卻強笑:
“她最放心不下的,是你與三個女兒。
朕已下詔,封三個外甥女為鄉君,采邑千戶,夠她們一世安穩。”
鄧晨離席,伏地叩首,額頭觸地“咚咚”兩聲,未語先咽。
家常說盡,話題轉到“神跡”。
劉秀失笑,指鄧晨:“二姐夫,如今市井傳言,說你是紫微星丈人,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朕是不是該給你建座生祠?”
鄧晨后背一涼,連忙擺手:“市井妄言,陛下深知根底,臣安敢貪天之功!”
劉秀卻收起笑意,目光炯炯:
“可朕記得,當年舂陵起兵,你確說過——‘秀有天命,吾為天遣來輔’。
若無此語,朕未必有今日膽氣。”
鄧晨心頭咯噔,額上見汗,急中生智,長揖到地:
“彼時彼時,今夕今夕。
天命在陛下,臣不過借勢添柴,柴盡,火自成陽。”
一句“柴盡”,既表功成身退,又暗含“不戀權”之意。
劉秀聽后,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只抬手給他斟了第二盞酒。
酒過二巡,劉秀忽然探手,從案下取出一卷青縑,徐徐展開——竟是“鄧晨功簿”,密密麻麻朱筆勾圈:
1.舂陵首倡,傾家輸谷三千斛,佐軍起事;
2.昆陽大戰,募死士三百,夜渡潕水,燒莽軍糧;
3.河北困頓,暗結漁陽、上谷,說降銅馬數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