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眉軍先反應過來,齊聲歡呼:“天子神勇,以泥擋箭!”
長安守兵卻面面相覷:這仗還怎么打?對面皇帝連泥都自帶外掛!
當夜,赤眉軍中軍帳。
劉盆子裹著毯子,噴嚏連天,龍袍搭在火盆邊烘烤,濕氣蒸騰,熏得滿帳韭菜味。
他摸出懷里那截竹簽,已被河水泡得發白,“上將軍”三字只剩一點模糊墨跡。
樊崇掀帳進來,遞上一碗姜湯:“陛下,明日我軍佯退,引李松出城,您再辛苦一趟,當餌。”
劉盆子手一抖,竹簽掉火盆里,火苗“噗”地竄起,把最后一點“將”字舔光。
“將……將軍,朕要是死了,能不能把老黃帶回南山?”
樊崇大笑:“陛下吉人天相,真要死,也得等進了長安,死在金鑾殿上,才夠排場!”
火盆噼啪,灰燼里,竹簽化作一縷青煙,順著帳篷縫隙飄出去,融進夜色。
劉盆子望著那抹煙,忽然想起老家童謠:
“放牛娃,莫抬頭,一抬頭,王冠掉,砸破腳,哭到曉……”
可如今,王冠沒掉,腳卻濕透了,哭也哭不出聲。
帳外,更鼓三聲,遠遠的長安城頭燈火連綿,像一條不肯瞌睡的巨獸,正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六月初三,赤眉軍佯退三十里,李松果然開城追擊,結果一腳踩空跌進“韭菜溝”——徐宣連夜命人挖的,溝底插滿竹簽,竹簽上抹了“御膳房”囤了半個月的臭韭菜汁,扎不死你也熏個半死。李松折兵七成,狼狽回城,城門再沒敢全開。
初四夜,樊崇點兵:先鋒仍推“牛背天子”。理由充足——陛下目標小、氣味大,敵軍聞臭遠避,可保我軍銳氣。劉盆子苦著臉把老黃耳尖的紅綢系成死結,小聲嘀咕:“老黃,今日若立功,朕封你做‘鎮國公’,食邑千畝良田,全是苜蓿。”老黃似懂非懂,甩甩尾巴,當場賜他糞蛋兩枚,以壯行色。
二更,長安東門吊橋“嘎吱”放下一半——內應楊寶,原更始帝侍中,早被綠帽謠言嚇破膽,趁夜砍斷吊橋索,城門洞開。赤眉軍一擁而入,火把如龍。劉盆子騎牛當先,老遠看去,像一條火龍鼻尖上頂著顆黑芝麻。
進城第一步,老黃在青石板上打滑,四蹄劈叉,天子仰面朝天滑進城門洞。守兵舉火照見,驚呼:“城門自送屁股?妖術!”嘩然四散,赤眉兵不戰而屈人,歡聲雷動:“陛下以臀開路,長安懾服!”
長安拿下,諸將直奔未央宮。金鑾殿上,更始帝早跑沒了,龍案翻倒,玉璽滾在墻角,缺了一角,像被誰當核桃鉗過。劉盆子被扶上御座,屁股剛沾墊褥,“噗”一聲龍椅漏灰——更始帝走時順手抽走坐墊里的金砂,給你留個洞。
樊崇大手一揮:“傳膳!讓天子嘗嘗長安味!”御膳房太監跑的跑、躲的躲,只剩一個老宦官高吉,抱鍋死守。高吉顫巍巍呈上唯一成品:珍珠翡翠韭菜粥。所謂“珍珠”,是隔夜小米粥結成的小疙瘩;“翡翠”,御花園割的嫩苜蓿;韭菜照舊,避無可避。
劉盆子餓得前胸貼后背,接過金碗(缺了邊,劃嘴),一口下去,硌牙,吐出一粒金砂——原來更始帝連米里都摻金子,跑都跑得這么奢侈。樊崇大笑:“陛下好口福!一口吃出軍餉!”劉盆子苦笑:“朕倒想拿這金砂換碗純米粥。”高吉趴地磕頭:“陛下真仁主,老奴這就去御花園再割兩把‘翡翠’!”
夜深,諸將瓜分更始帝后宮,吵得面紅耳赤。徐宣提議:“天子優先,先讓陛下選寢殿,省得說我赤眉沒規矩。”眾人齊聲稱善,把劉盆子推到昭陽殿。
殿門一開,錦帷委地,香爐倒翻,更始帝跑得匆忙,連寵妃的繡花鞋都丟一只。劉盆子彎腰拾鞋,忽聽“吱吱”亂叫——數十只倉鼠從鞋窩里竄出,原來更始帝平日喜養寵鼠,城破無人喂,集體啃金線、刨錦被,把龍床當成大別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