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跪地大哭,卻明白:只有馬肉,才能撐到明天。
篝火連營,鐵鍋排開,馬骨在湯里翻滾,油花少得可憐。
朱鮪親分馬肉,每人一小塊,他自己只拿一條腱子,啃兩口便丟給傷兵:
“活下去,看我想法給你們找活路。”
夜深,他獨坐火堆,望著星空,耳邊是馬嘶的回音,嘴里是鐵銹與淚的咸。
城外懸崖,墨云風手執斷紅線,望皇城火光,低聲掐訣:
“火鶴回天,塵緣已斷,
愿此后炊煙,換漫天烽煙。”
他轉身,衣袂獵獵,隱入山林。
身后,火線沖天,像為舊朝點的長明燈,也像為新朝放的開門炮。
五更梆子響,馮異登臺點兵。
探馬來報:“皇城火起,糧倉盡毀,朱部殺馬為食,軍心大亂。”
馮異回望那柱仍未熄滅的火煙,嘆道:
“墨道友一只紙鶴,勝我三萬兵。”
鄧晨舉碗五糧液,朝火光遙敬:
“敬火鶴,敬馬肉,也敬——
即將破碎的忠字碑。”
他轉身,面向眾軍,聲音穿透黎明:
“明日,穿馬肉之味,踏皇城之磚!
記住,破城不為殺戮,
為讓馬肉,再不用殺自己的馬!”
晨風卷著火灰,像無數黑色紙鶴,
在洛陽上空,盤旋不散。
晨霧似乳。
皇城外的護城河一夜暴漲,水渾得像馬肉湯,偶爾還漂過幾塊碎糧糠,提醒對岸:糧絕了。
漢軍列陣北岸,卻未架橋、未推云梯,只豎起一面白旗,上寫“談判”二字。
馮異手搭涼棚:“先生,真單騎?”
鄧晨把五糧液當漱口水,咕嚕一口,噴在劍刃上:“嘴炮,就要單發,才有穿透力。”
他翻身上馬,不披甲,只穿青衫,鬢邊紅線隨風揚,像自帶天線。
馬鞍旁綁一只“擴音銅盂”——山寨版喇叭,盆口對前,后塞絲綢,聲音一進去,被布褶放大,順風能傳三百步。
一人、一騎、一紅線、一銅盂,晃晃悠悠踱到河邊吊橋外,止步。
對岸城垛,朱鮪扶堞而立,鐵甲未系,只披麻衣,鬢發散亂,眼里血絲織網。
他手邊一壺馬血酒,提神也充饑。
聞漢軍鼓響,他探頭,就見鄧晨單騎臨河,青衫獵獵,像一片葉子要來撞巨樹。
“來將何人?”
“漢輔義都尉鄧晨,來與君上談夢!”
“夢?”朱鮪狐疑,卻見鄧晨掏出一只白瓷枕,高舉過頭:
“更始帝昨夜托我此物,說將軍負他,可有話講?”
馮異在對岸差點笑出聲:那不是你睡覺的枕頭嗎?
可城上守軍不知,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真是更始帝托夢?”
“朱將軍誤了更始帝?啥意思?”
朱鮪臉色先白后紅,厲喝:“妖言惑眾,放箭!”
左右相顧,箭卻未發——對方一人一騎,射之不武,何況還打著“談判”白旗。
鄧晨清嗓,把銅盂口對準皇城,深吸丹田氣,開噴:
“朱將軍——
更始帝托我傳話:
‘朕本可活,朱鮪誤我!
若早降漢,何至長安火海?’
更始帝泣血三日,盼你救萬民,
你卻為一‘忠’字,困全城于餓殍,
此忠,是愚忠,是毒忠,是借忠名殺人!”
銅盂回音,字字滾過河面,撞城墻,撞人耳,撞心口。
守軍士卒臉色齊變,有人握矛的手不自覺松開。
朱鮪怒吼:“閉嘴!”
鄧晨再吼:
“更始讓我問你:
忠君與忠民,孰大?
你守的,是姓劉的牌位,還是姓‘百姓’的命?
牌位已燒,百姓猶在,
你繼續守,守什么?
守馬肉味?守樹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