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問你——羞也不羞!”
句句如刀,專挑忠臣最軟的肉扎。
朱鮪胸口劇烈起伏,喉結上下滾動,卻發不出聲。
他想起:
-小兒子毒亡;
-老母啃樹皮;
-更始牌位被換;
-糧倉火鶴焚盡;
-李軼血濺畫像……
一樁樁,全被鄧晨翻出來晾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我……”
他腳步踉蹌,扶墻才站穩。
李樂急忙扶住,低呼:“將軍!別中他計!”
可鄧晨的“嘴炮”自帶導航,繼續命中:
“朱將軍!
先帝還有第二句:
‘若你仍迷,朕當親引漢軍入城,斬你以謝百姓!’
聽清楚,是‘斬你’,不是‘斬敵’!
你想做先帝的罪人,還是百姓的恩人?
給你十息,回個話!”
銅盂一收,河面頓時安靜,只剩風聲獵獵。
十息,像十把錘,一錘錘砸在朱鮪心口。
“一息——”
朱鮪額角汗滾。
“三息——”
守軍齊刷刷看向他,目光如針。
“五息——”
朱鮪嘴唇顫抖,手抓堞墻,磚屑簌落。
“七息——”
對岸漢軍舉盾齊呼:“降!降!降!”
聲浪壓過河面,震得皇城旗桿抖。
“九息——”
朱鮪忽然仰天大吼,聲音劈叉:
“別數了!
我朱鮪——
有愧于民,無愧于心!
先帝——
臣來請罪!”
他“撲通”跪向北方,淚如雨下,鐵甲撞墻,火星四濺。
鄧晨見狀,銅盂一扔,雙手拱拳:
“將軍一跪,天地寬!
明日辰時,吊橋外,馮將軍等您共商洛水炊煙!”
說罷,撥馬回頭,青衫背影輕快得像釣完大魚收竿的漁翁。
鄧晨回營,馮異迎出三里,一把抱住:“先生舌利,勝我十萬矛!”
鄧晨卻晃了晃酒囊:“嘴炮要裝五糧液,下次記得備熱菜。”
對岸皇城,朱鮪仍跪,淚濕麻衣。
士卒紛紛跪倒,哭聲一片——
不是悲,是卸甲后的松。
夕陽斜照,護城河面金光跳躍,像無數煮熟的餃子,等人夾起。
而“更始帝托夢”四個字,已隨風飄進千家萬戶,成為洛陽最新流行語:
“聽說沒?先帝都發話了,讓朱將軍降!”
“那還啃啥樹皮?等著吃干飯!”
夜色降臨,皇城燈火一盞盞亮起,像被重新點亮的星空。
鄧晨撩帳,對月小酌,鬢邊紅線隨風晃:
“忠字碑,裂了;
明天,該換匾了。”
薄霧尚未散盡,皇城吊橋吱呀放下,只放下一半,像半張開的嘴。
漢營轅門開處,一騎小校緩步而出:
-頭頂無盔,只裹白巾;
-手不執矛,捧一方木案;
-案上覆白絹,絹上穩放——
一碗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