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他張口——
“叮!”
金屬撞牙,火星四濺。
鳴鏑箭竟被他生生用牙咬住箭桿!
馬落,人穩,馮異吐出箭,唇角被箭翎劃破,一縷鮮血沿下巴滴落,卻更顯邪魅。
他高舉“告罪箭”,朗聲:
“朱將軍,死意已決?更始帝可未允!”
馮異反手從箭壺抽出一支無鏃“蒲箭”,箭桿空心,內塞一卷黃帛。
他拉弓如滿月,箭尖朝天——
“嗖!”
黃帛迎風展開,像一條小金龍,飛過吊橋,釘在敵樓木柱上。
箭尾猶自顫吟,帛書正面只有八字:
“赦朱鮪,無罪,封侯。”
背面加一行小鄧晨手筆:
“百姓要活人,不要死人。”
朱鮪拔下箭,展帛,八個大字墨香尚濕,像剛出爐的炊餅,燙得他眼眶生疼。
馮異以牙接箭,神技驚世,也咬斷了朱鮪最后一根“殉國弦”。
“我射的箭,被他牙咬住……
天都不讓我死?”
手里“赦免詔”被風吹得“撲啦啦”,像一群白鴿撲臉,啄得他心口血肉模糊。
他抬頭,對岸馮異遠遠抱拳:
“將軍若死,先帝真成孤魂;
將軍若活,先帝與我同享炊煙。
死易,活難,請選難的!”
聲音不大,卻借著水音,字字清晰,像錘子釘釘子,一釘一錘,直沒柄。
皇城上,將士“呼啦啦”跪倒一片:
“將軍!活吧!”
“俺們不想吃馬肉了!”
“老娘還在等白米!”
李樂更捧劍跪前:“將軍,您殉國,我等陪葬;
您活,我們跟您活!”
朱鮪環顧,黑壓壓跪影,像一片被火烤彎的麥穗。
手里弓,“當啷”落地。
他忽然仰天長笑,笑中帶哭:
“先帝,臣不死,臣降了!
來日黃泉,臣再向您負荊!”
說罷,他一把折斷“告罪箭”,血帛隨風,飄下城河,像一面褪色的白幡。
吊橋緩緩放平,朱鮪只身而出,背負空弓,雙手捧“赦免詔”。
馮異迎上,先抓其臂,再一把抱住,血唇染紅朱鮪白袍,像蓋了一枚“活”字印章。
“將軍,”馮異低笑,“牙接一箭,換你一笑,值!”
朱鮪含淚也笑:“君以牙償我,我以生還君,兩清。”
兩人并肩回營,月光照在護城河,水面漂著那半片“告罪箭”,
箭孔透光,像給舊朝點了最后一盞天燈,
而遠處漢旗,正被夜風“呼啦啦”揚起,
像對新朝說的第一聲——
早安。
晨霧如紗。
漢營中軍帳,鄧晨搖扇:“勸降需中間人,面子對等,里子熟絡。
我薦一人——征南將軍岑彭。
與朱鮪是舊年洛陽同僚,又受主公厚恩,堪稱‘雙面膠’。”
馮異拊掌:“善!只是岑將軍遠在潁川,如何頃刻即至?”
鄧晨瞇眼笑道:“我昨夜已放‘紙鶴急遞’,今晨必到。”
話音未落,帳外馬蹄如雨,岑彭白衣白袍,卷塵而入,拱手:
“兩位,請降文書我已背熟,即刻啟程!”
馮異笑望鄧晨說:“你這只紙鶴,比八百里加急還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