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的赤眉校尉笑罵:“虛張聲勢!”
一腳踹翻稻草人——
“轟!”
火硝被踹散,遇風即燃,瞬間引燃整車硫磺,“嘭”一聲巨響,火柱躥起三丈,燎到最近糧囤。糧囤蓋的是干茅,見火即著,“噼里啪啦”像過年放鞭炮,一囤連一囤,眨眼燒紅半邊天。
鐮公帶五千騎,星夜馳援。離鄭縣還有五里,忽聽前方“轟隆”一聲,地面塌陷,騎兵連人帶馬栽進暗溝——溝底插滿削尖竹樁,人馬俱傷,慘叫此起彼伏。
馮異早在此候著,令旗一揮,兩側弩手起立,箭如暴雨。鐮公臂上再中兩矢,鐮刀也扔了,被親兵拖出溝,狼狽逃向杜陵。
赤眉救糧軍,自己先被“救”走一半。
鄭縣七座糧營,被火卷走五座。剩下兩座,守兵干脆棄營而逃,把未燃的糧車推入渭水,寧可泡爛也不給漢軍。
馮異并不追趕,命人掘開渭水故渠,引河水灌余火,防止蔓延百姓麥田。火光映水,紅波蕩漾,像給渭河系了一條燃燒的腰帶。
天亮,馮異入營查點。
燒糧約四十萬斛,得敵棄甲兩千副,生擒赤眉糧官梁侯。
梁侯被押到面前,臉色比灰還白,口口聲聲:“將軍饒命,小人愿降!”
馮異和顏悅色:“想活?簡單——回杜陵,告訴鐮公:糧沒了,命還在。若想再要糧,拿人頭換。”
說罷,親自松綁,贈一匹瘦馬,放梁侯南去。
王霸不解:“將軍,何不殺之立威?”
馮異笑:“放他,比殺他有用。赤眉聞糧被焚,軍心必亂;再聞糧官被縱,將帥必互疑。疑則生隙,隙可乘也。”
同日午后,霸陵漢營。
鄧禹正按馮異吩咐,老老實實“守寨三日”。第四天頭上,他實在手癢,剛想偷偷練弓,忽聞鄭縣方向火光沖天,照得營旗通紅。片刻后,斥候飛報:
“馮將軍夜燒赤眉糧四十萬斛,敵自亂!”
鄧禹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半晌憋出一句:“我……我還沒出門呢,勝仗就飛來了?”
小樊在旁咧嘴:“將軍,您這運氣,屬龜的——不動也能撿肉吃!”
鄧禹抬手給他一暴栗:“什么龜?這叫‘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說完,自己先臉紅——畢竟“帷幄”是馮異的,他連根毛都沒籌到。
當夜,鄧禹親筆寫奏報:
“臣禹頓首:
臣守營三日,未敢越柵一步,馮異燒糧,臣未出一謀,實深愧赧。
自今日起,臣當閉帳思過,熟讀《陰符》,凡馮將軍之令,雖刀加頸,不違一字。
鳥糞之晦,旗折之警,臣銘于心,再逞能,愿自縛檻車,歸闕謝罪。”
寫罷,他把奏報連同頭頂那頂凹陷的亮銀盔,一并裝入木匣,派快馬送洛陽。
木匣上,他用匕首新刻八字:
“知恥后勇,再犯同罪。”
馮異回軍,路過灞橋。
鄧禹親迎,手捧熱酒,單膝跪地:“馮兄,救我于自矜,謝字太輕,請飲此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