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爬高,雪化水滲進靴筒,又冷又癢;汗卻從額頭往下淌,在鐵甲縫里蒸白氣。
將士們遠遠看著,心里直打鼓:這大司馬,不練賊,先練自己人?
時辰一到,吳漢收棍,讓八人起身,才開口講正事。
“朱浮不來,是吧?老子給他臉,他不要臉——那就別要。”
他抬手,李霸展開地圖,上面紅筆圈著三個黑點:張參、李晏、趙少尤。
“賊分三部,互為犄角。朱浮既不肯出頭,他的右翼就空出一段口子。誰肯頂上去?”
話音未落,蹲得雙腿發麻的王霸搶先出列:“末將愿往!”
“你?”吳漢斜眼,“十棍還沒挨,就想立功?”
王霸咬牙:“棍照挨,功照立!”
“好!”吳漢大笑,一棍子杵在他肩窩,“就沖你這句,棍免了,朱浮的右翼三千騎歸你。明日開戰,你要么堵住李晏,要么提頭來見。”
王霸轟然應諾,轉身時一個踉蹌,差點又趴下,卻硬挺著爬上馬,絕塵而去。
午后,中軍帳再議。
鄧晨青衫而入,手里拎的不是羽扇,而是一尾活蹦亂跳的鯉魚——鄴城百姓聽說“官軍要破賊”,硬塞給他的“好意”。
吳漢一見,樂了:“先生算卦,還用魚?”
鄧晨把魚往案上一拍:“卦在魚肚里。”
親兵剖開魚腹,掉出一張薄帛,上面墨跡未干:
“張參夜移營,東走十五里,與主力脫節;李晏派小股劫糧,今夜必至北岸。”
吳漢挑眉:“先生耳目,比老子的斥候還快?”
鄧晨笑而不答,只伸兩根手指:“今夜兩件事——
其一,送張參一份‘大禮’,讓他明早沒早飯吃;
其二,讓李晏的劫糧隊,有來無回。”
吳漢眼珠一轉,當即拍板:“第一件,我親自帶人干;第二件——”
他目光掃過八將,落在最年輕的那位:“陳俊,再給你兩千輕騎,敢不敢夜戰?”
陳俊出列,臉上還帶著少年稚氣,聲音卻脆亮:“賊來,我斷其手;賊走,我斷其腳!”
“好!”吳漢順手撕下半條鯉魚尾巴,塞到他手里,“吃了,沾點腥氣,夜里好見血!”
漳水夜黑,風比刀快。
吳漢領一千死士,人銜枚,馬摘鈴,順著河汊潛行。
月光偶從云縫漏下,照見岸邊新搭的賊營——張參部果然移動,卻未立柵,只以車輪草草圍成營墻,哨兵抱槍打盹。
吳漢咧嘴,露出半顆缺門牙,手一揮。
死士分三隊:
一隊摸哨,割喉無聲;
二隊點火,把停在河邊的糧船燒得通紅;
三隊卻抬著十幾袋“土雷”——鄴城火藥匠連夜趕制,陶罐里塞硝石、鐵片,外纏油布。
“咚咚咚——”十幾聲悶響,營墻被炸開七八個口子,火借風勢,卷帳棚、卷人馬,一眨眼就紅透半邊天。
張參從夢中驚醒,赤膊提刀,迎面撞見吳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