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損耗就被稱為“火耗”,它是正稅之外無定例可循的附加稅?。
征稅時加征的“火耗”大于實際“火耗”,差額就歸官員了。
清初的官員沿用了這種做法,并且“火耗”不斷加重:一般州縣的火耗,每兩達二三錢,甚至四五錢。
偏僻的州縣更甚,因為賦稅少,火耗數倍于正賦。
雖然順治、康熙年間也發過禁令,但并不起作用,以后也就默認了。
當然這也跟清初官員俸祿低有關,“火耗”起到了補貼俸祿的作用,但不能否認的是“火耗”成為地方官員貪腐的重要來源。
“火耗”的不斷加重引起百姓反對,自然是不利于長治久安的,為此,近年來朝中不斷有大臣上書要求把“火耗”規范化征收與使用,但是萬歲爺對此一直不置可否。
這也很好理解,如果執行多年的“火耗”政策一旦變革,那勢必動搖絕大多數官員的利益,這自然是不利于朝廷穩固的,也對萬歲爺“寬仁”的賢名有影響。
黃知縣無疑就是堅決反對“火耗”政策變革的。
他也無疑是堅定擁護萬歲爺,高呼萬歲英明仁慈的。
所以對于彭大人,黃知縣是到死都不能理解。
不想發財,那當官是為了什么?
別提什么忠君愛國報效朝廷,吃的都是五谷雜糧拉的都是臭氣熏天,誰又真的比誰高貴呢?
沽名釣譽罷了。
彭公做父母官的經驗顯然不適用于黃知縣。
黃知縣的為官經驗說起來還挺傳統——
自古官匪不分家嘛。
很多事兒衙門不好出面,就得有人出面,所以養個杜家這樣的地頭蛇就很有必要,就像人總要養條看門狗嘛。
看家護院嚇唬人用得上,要是一不小心咬錯了人一棍子打死再換條狗就是了。
這不,杜家這就又派上了用場。
只是眼下朝廷下發了八旗救災的政策,如今入魯救災的旗人可不少,說這回來的都是花錢贖罪的低階旗人官員,可說不定還真有背景深厚的。
想起那個跟養生堂關系密切的上三旗旗人,黃知縣心里多少還有點兒顧慮。
所以,昨天也只是上杜家稍作試探,探探養生堂的底細。
結果呢?
結果他們竟然來報官!
哈!
黃知縣聽到衙役前來稟報的時候,簡直要笑掉大牙。
就這點兒能耐本事,當初也敢跟他叫板?
還以為背后真有人撐腰才敢如此強硬,哪知道卻是個愣頭青。
都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就是個紙老虎!
那他還有什么顧慮?
所以今兒一早,杜家那邊就加碼了,然后呢?
然后因為被杜家逼得實在著急,養生堂的人前前后后還來衙門跑了好幾撥!
簡直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現在知道著急了?知道怕了?
晚了!
黃知縣打定主意這回不但要讓養生堂徹底臭大街,更要讓他們血本無歸,既是遵從上頭的意思,更是為了給自己出口惡氣。
此刻面對著口條都捋不直的師爺,黃知縣十分無語:“你慌個什么勁兒?”
是啊,有什么可慌的?
不是一切都盡在掌控嗎?
黃知縣嫌棄地白了師爺一眼,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又悠哉悠哉喝了起來,結果卻聽那師爺磕巴得更厲害了:“可是大大大大人,來的是四四四四四貝勒府的人!”
下一秒,黃知縣驀地抬起頭,語氣當時就不對勁兒了:“你說什么?”
“他他他他他自稱是四貝勒府側福晉院兒里的管事太監,奉奉奉側側側側福晉之命,前來詢問大大大人您一聲,可可可得閑嗎?可有功夫撥冗出面處理一下她在東昌府美仁縣東大街所開設的養養養生堂向縣衙報的案嗎?”
“啪!”
黃知縣手一松,茶杯落在地上摔個粉碎。
……
原本默默無聞的美仁縣,這幾天那叫一個熱鬧,先是鬧出有養生堂偷孩子的丑聞,一時間嚇得附近人家紛紛看好孩子,咒罵黑心爛肺的養生堂。
然后呢?
然后是官府出馬,將這群惡人一網打盡、秋后問斬?
這又不是在演《包青天》!
不過,現實往往比戲曲來得更加刺激!
在養生堂被潑了兩天臟水、眼看著是臭大街了的時候,知縣大人竟然親自率人前往養生堂,將一干堵在養生堂門前唱念做打的眾人全部抓了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