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刺激大發了?
章雪鳴收起笑容,歪著頭,盯著那雙霧霾沉沉的灰藍色眼眸看了一會兒,抿了抿唇,快步走過去。
憂郁美人雖也動人,但冰夷這活像是變成了人偶。精致的五官湊不出半點表情,朝章雪鳴張開懷抱的動作跟條件反射似的,機械又僵硬。
缺少靈魂,美貌也如明珠蒙塵。
章雪鳴抱住他,側過臉,耳朵貼住他的胸膛,隔著厚厚的衣料聽著他緩慢的心跳聲,低聲道:“傻乎乎的……放棄不好嗎?”
太疼了就抹除掉識海里的印記,停止共感不就好了?
為什么非要執著于感受她所能感受到的,那有什么意義?
她以為她當時表現得足夠明顯了,所謂的分擔痛苦,不過是她一時興起的惡劣玩笑。
這世間分享食物可以得到飽足、分享開心可以得到快樂,分享痛苦可以得到什么?
如果對方共情不了,你得到的就是不以為然或嘲笑;如果對方能共情你,那么痛苦不會減少,只會變成雙倍的煎熬。
共感的印記還在發揮著作用,冰夷清楚地感覺到了章雪鳴心中那種異乎尋常的平靜。
他的心本已麻木,章雪鳴嘴里說著憐惜的話,心海的波瀾不驚卻似尖利的針,戳得他心疼,刺激得他像是突然活了過來。
先是眉頭淺淺下壓,繼而鼻翼微微闔動,然后是臉頰肌肉輕輕往上聳了聳,最后是嘴角略略扯了扯——他重新擁有了表情。
心里的苦爬上舌尖,章雪鳴不覺得苦,冰夷替她苦。
冰夷收緊手臂抱住懷中少女溫暖的身軀,眼淚在眼眶中迅速聚集,凝成豆大的一顆。下睫毛承受不住那重量,淚滴落下,打在章雪鳴的發頂。
隨后,第二滴落下來。
然后是第三滴……
溫度不高,章雪鳴卻覺得心被燙了一下又一下,帶起細密的疼。
那一點點的灼熱在心海中蕩起小小的漣漪,擴散開來,漸漸變成宜人的溫度。心底有許多微小的、奇怪的感覺艱難地掙扎著冒出來,如種子發了芽,奮力頂開土層,欲見陽光。
章雪鳴的感知能力在鍛體結束時已經完全恢復,剩下的兩天照例一半用來進學習空間戰斗和種植,一半用來在外界正念。
待在學習空間的時間,白天在荒漠中固沙種草,夜里就進模擬戰場瘋狂戰斗。
二十四年徹底放棄思考、揮灑汗水的獨處生活,讓麻木的心漸漸回暖,可最終也只能回復到平靜的地步。
直到這一刻,章雪鳴的情緒才有了復蘇的苗頭。
這也是狌狌和白猿閉關后,每次她結束鍛體都迫不及待回歸山林呼朋喚友的原因。
找個能曬到太陽的溫暖之地,要么躺在厚厚的草地上,要么趴在大堆干燥的落葉上,被一群天真無邪的毛茸茸擠在最中間。
放空大腦、放棄表情管理,將自己完全當成它們中的一份子。一邊享受被略高的體溫和軟絨絨的毛毛包圍的感覺,一邊注意避讓會戳到鼻孔里引發連續噴嚏的毛毛……
對她來說,如此,就是回到了人間。
以后,也許又多了一種方式?
“誒,你別哭啊。”
章雪鳴柔聲說著,想要仰頭去看冰夷的臉。
冰夷騰出一只手來蒙住章雪鳴的眼睛,順勢固定住她的腦袋,讓她的臉頰緊緊貼住他的胸膛。
他不肯叫他的小姑娘看見他臉上此刻無法掩飾的脆弱和悲痛,下一秒,卻驚訝地發現章雪鳴的發頂上浮起了微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