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自責”兩個字,章雪鳴就條件反射地頭皮發麻,很想不顧形象地吶喊:為什么?
她一個能外耗堅決不內耗的人,身邊聚集的為什么都是酷愛反省的內耗型大妖?
應龍:預見未來死局,獨自背負痛苦,不被揭穿就堅決隱瞞。生前做得最過分的事就是算計章雪鳴代替冰夷殺了他。
冰夷:活了幾萬歲,霸道就一回。結縭五十載,方露真性情。
乘黃:七千年糾結為哪般?錯過太多怕被棄。
蜚&曾經的猨翼:我好弱,我什么都不會,什么忙都幫不上,還要拖后腿。朋友不開心,我必須第一時間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章雪鳴:內耗是什么妖族流行嗎?明明我爹娘和屬下都不是這種類型的!我這個每次假裝內耗都是在轉移注意力的人,時常感覺跟你們格格不入……
章雪鳴瞥眼因為她的沉默又面露忐忑的猨翼,無奈又心塞地長出了口氣:“你我相交數萬載,我的性子你還不清楚?不觸及我的底線,我什么時候真的生過你們的氣?說吧,應龍他托你試探我什么。”
猨翼這才放松下來,勾了勾嘴角:“應龍說他又做錯事了,怕你揍他,又怕你不愿意揍他了。”
“他“又”做錯事?”章雪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哦,他的意思是,冰夷跟我打那個賭跟他有關?”
“這個你得直接去問他。”猨翼也變狡猾了。
出于朋友之誼,應龍拜托他的事,他已經做了。接下來,他就不摻和了。
他不比應龍皮厚,受不住昭昭的拳頭。
夾在兩個朋友之間,他也很為難的。
章雪鳴斜睨著這個越來越滑頭的家伙,伸出右手,大拇指輕輕扣住中指的指甲蓋,其余三指翹起。
猨翼自覺弓腰低頭,乖乖把額頭湊過來。
章雪鳴不輕不重地彈了他一個腦瓜崩,以作警告:“下不為例,朋友。”
猨翼裝模作樣地捂住額頭,嘴角卻高高揚起:“我知錯了,再不敢了。”
他又不是應龍,天塌下來還有嘴頂著。
猨翼沒料錯,應龍已經被愧疚折磨得魂體的面目都有點模糊了,嘴巴卻還是硬氣得不行:“我一直很擔心,你什么準備都做了,結局卻不盡如你意。到時候沒有我們攔著你,你會因為不甘心,一時沖動做出什么糊涂事來。”
“冰夷跟我閑聊時,說起假如我們還有下一世什么的。我就給他出了這個主意,給你一點希望吊著你,讓你不至于走上歧路。”
其實是他當時沒意識到,冰夷在暗示他隕落不是結束,以為冰夷在開玩笑,他便也隨口開了個玩笑。
哪知冰夷那不厚道的,到死都舍不得放章雪鳴自由,拿昔日笑談套路章雪鳴,真的讓她孤守數萬年。
但,應龍能承認嗎?能把摯友那陰暗的一面暴露給他深愛的妖侶知曉嗎?
不能!
何況冰夷終有一日也會從沉睡中醒來。
應龍雖然心酸,卻寧愿認下這個不屬于他的錯誤,也不愿意去做那個拆散冰夷和章雪鳴的妖。
當初章雪鳴的劍刺穿他的胸口時,那個擁抱和那沒有下文的四個字,就已經是他對自己最大的放縱了……
章雪鳴和應龍見面的地方是在地府中央聚魂大殿的一角,她扭頭就能看見那些圍繞業火蓮花盞呈放射狀擺放的白玉臺,以及白玉臺上躺著的沉眠魂體。
章雪鳴下意識地朝冰夷所在的位置投去一瞥,又很快將視線移回了應龍身上。
應龍就坐在她對面的高背椅上,頭壓得低低的,按在腿上的雙手在袖中緊攥成拳,像個等待宣判的罪人。
章雪鳴看他那副緊張樣兒都替他難受,卻壞心眼地不急著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