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利慕尚在紹城的夜色中平穩行駛,車窗外霓虹閃爍,街道兩旁是這座江南古城特有的白墻黛瓦。
車內很安靜,只有發動機低沉的嗡鳴聲。
王小雅坐在后排右側,臉上的怒氣還沒完全消退,但更多的是不安。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楊鳴,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鳴哥,對不起。我剛才太沖動了,不應該……”
“你沒做錯什么。”楊鳴打斷了她,聲音平靜,“不用跟我道歉。”
他靠在座椅上,神情放松,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
前面開車的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寸頭,長得有幾分秀氣,不過塊頭卻不小。
他叫劉志學,是賀楓的人,這次跟著楊鳴來紹城負責開車和安全。
“可是……”王小雅咬了咬嘴唇,“債權的事,會不會……”
“債權?”楊鳴看向車窗外,語氣淡然,“趙興那邊的債權,要不要都行。”
王小雅愣了一下。
她跟著趙華玲這么多年,見過太多談判,知道每一筆生意都是精打細算的。
華泰紡織的債務總共四千七百萬,趙興手里有九百萬,是民間借貸最大的債權人。
如果拿不下他這塊,后續的收購會麻煩很多。
“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楊鳴轉過頭,看著她,“你覺得我們這次來紹城,就是為了收購華泰紡織,趙興是最大的債權人,他那邊不搞定,事情就黃了?”
王小雅點點頭。
“錯了。”楊鳴淡淡地說,“我壓價,不是為了省那一百萬。”
“那是……”
“你做了幾年財務?”楊鳴突然問。
“七年多了。”
“那你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楊鳴說,“做生意,價格從來不是最重要的,態度才是。”
王小雅若有所思。
“九百萬對我來說不算什么,但如果一開始,我就答應趙興的價格,九百萬一分不少地買下他的債權,你覺得其他債權人會怎么想?”楊鳴繼續說,“銀行那邊兩千五百萬,供應商那邊一千二百萬,還有其他七八個民間借貸加起來一千萬。這些人看到我們這么爽快,會覺得我們是什么?”
“冤大頭。”王小雅明白過來了。
楊鳴點點頭:“他們會覺得我們急著要這個廠,錢多人傻。那接下來的談判,每一家都會咬死價格,甚至故意抬價。本來能談下來的,也談不下來了。”
“所以……”
“所以我要壓價。”楊鳴說,“讓所有人看到,我們不是冤大頭,我們也在錙銖必較。這樣,其他債權人心里就有數了,想從我們這里多拿一分錢,都難。”
車子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
街角有個燒烤攤,幾個年輕人圍坐在小桌旁,喝著啤酒,笑聲很大。
王小雅看著他們,想起自己大學時代也是這樣,無憂無慮。
現在跟著楊鳴做事,每天接觸的都是這些復雜的博弈和算計,早就回不去了。
“更重要的是,”楊鳴繼續說,“趙興這個人,你接觸過幾次,應該看得出來,他不是什么人物。做高利貸的,在當地有點關系,但也就那樣。這種人,最在意的是面子。”
“面子?”
“他覺得自己在紹城混了十幾年,我們是外來的,應該給他面子。所以他一直想見我,一直想在談判桌上占據主動。我如果一開始就答應他的價格,他會覺得自己贏了,會覺得是他給了我們機會。”
“那現在……”
“雖然事情出了意外,不過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圍內。”楊鳴道。
王小雅不是笨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來今天鳴哥就沒有打算要真的用八百萬來收趙興的債權,那他為什么還要答應和趙興見面?
王小雅有些想不通,不過她并沒有鉆牛角尖,而是想起剛才在包廂里,趙興那副嘴臉,不停地勸酒,言語里滿是輕蔑和試探,最后甚至對自己動手動腳。
她當時只是本能地反應,一個耳光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