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宗這邊一出事兒,奉天各界立馬聯名聲援,以求輕處此案。
一時之間,常統領也是左右為難,沖著他劈頭蓋臉,一頓痛罵。
“伱小子行啊!上外頭當英雄,你他媽出了名兒,把我懟墻角里頭了!”
王延宗的酒勁兒還沒全醒,強睜著眼睛,晃晃悠悠地說:“常統領,開槍打個鬼子就叫英雄啦?那這英雄也太好當了吧!”
“那你還想咋地?”
“我覺得吧!”王延宗扶著桌角,腳下亂晃,“起碼也得殺個萬八千個鬼子,才能叫英雄吧?”
“放屁!你他媽有那能耐,還用得著在這待著?”常統領怒拍桌面,呵斥道,“私自調兵,槍殺鬼子,你知道這是多大罪過嗎?”
“大概這么大吧!”王延宗用手比劃了一下,“再大點,這么大!”
“王延宗!你現在是兵!不是匪!要服從命令!”
“我服從了呀!常統領,你之前不也同意了,讓我帶人去幫周云甫一把嗎?咱巡防營,本來不就有維持治安的職責么!”
常統領面露尷尬——他也受過周云甫的好處,此事并非全不知情。
“我讓你帶幾個人過去,你帶了十幾個人!還有,我啥時候讓你殺鬼子了?”
“殺就殺了唄!難道不該殺?”
敢這么說話,這就叫匪性難改,同時也是奉天巡防營中,最根本的問題——名義上,這是一支軍,可內部高層,又摻雜了太多江湖意氣、兄弟情分。
“王延宗,我現在是要跟你解決問題,你看看你,什么態度!”
王延宗憨笑一聲,卻說:“長官,你不用為難,想解決問題還不簡單?我不就是那個問題么!”
“滾滾滾!”常統領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別他媽在我眼前晃悠!等你酒醒了再來找我!在此以前,撤銷軍務,革職查辦!”
常統領沒有輕易動他。
一來,王延宗帶兵確實有兩把刷子;二來,奉天各界集體聲援,現如今誰要動他,估計立馬就會變成公敵;三來,這件事到底是功是過,目前看來,還真不好說!
事實也正如他所料。
奉天交涉局很快便介入其中,借著此案的由頭,再次就鬼子是否有權布警展開談判。
“黑帽子”出離南鐵附屬地,越權執法,本來就是理虧。
鬼子死了一個人,巡防營撤掉一個管帶,已經足夠忍讓了。
<divclass="contentadv">可鬼子的調性,向來是沒理也要辯三分,硬是索要巨額賠償、查封“臥云樓”、責令火速查清此案,并警告清廷,若是再有日廠工人被殺,便要出動守備隊自衛。
戰場上輸掉的主權,嘴皮子磨破了也說不回來,交涉局只好同意。
而且,“臥云樓”是大煙館,查不足惜。
周云甫無可奈何,只好掏了五千塊大洋,平息此事。
白寶臣對此不甚滿意,三番兩次去找宮田龍二,希望借機徹底把周云甫鏟了。
可主人咋可能聽狗子的調遣?
日俄戰爭,鬼子也是慘勝,元氣大傷,壓根兒也不想把事態無限擴大,從而打亂了蠶食關外的計劃。
他們要是還生龍活虎,那關外就不是附屬地那么簡單了,恐怕整個遼東都敢搶。
據說,鬼子打贏以后,曾腆著一張大臉,跟毛子要三十億兩賠款。
沙皇尼古拉氣得大罵:去你媽了個癟犢子,真把老子當慈禧了,要錢沒有,不服繼續干——原話,真事兒。
鬼子這才作罷。
此是大勢,不在話下。
且說周云甫掏了五千塊大洋給鬼子,又要再給巡防營好處維持關系,“臥云樓”被查封,又趕上新政禁煙,難以另起爐灶,自此斷了煙土生意,實力折損過半,手下頓時人心惶惶。
韓策嚇得急問對策,老爺子躺在藤椅上,抽了兩袋大煙,沉吟了小半天兒,最后卻說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外甥,出門去給我買幾份報紙。”
“報紙?”韓策一臉蒙圈,“要啥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