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走出胡同,拖著酸軟的腳步,一瘸一拐地走到街心。
正朝著“和勝坊”亦步亦趨時,忽聽見有人驚叫一聲:“我操,咋回事兒!”
聞聲,陳萬堂猛抬起頭,不由得心中震顫!
只見“和勝坊”門下的兩根梁柱上,一左一右,各自反綁了三兩個人,臺階上又躺著三五個,手腳悉皆被反綁在一起,整個人如同反躬蝦子。
一個個渾身赤條,淤青血痕觸目驚心,白麻布蒙頭蓋臉,正在那里扭動、哀叫、求饒……
陳萬堂頓時面如死灰,心里咯噔一聲,暗叫:不好!來晚了!
恰在此時,忽聽見“吱嘎嘎”兩聲刺耳,“和勝坊”的兩扇大門緩緩推開。
卻見二三十人眾,“轟隆隆”如同決堤洪流一般,一涌而出,挺立著擋在門口,橫眉冷目,鴉雀無聲。
門內,一片幽深的晦暗,仿佛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死水寒潭!
“穿堂風”一來,那寒潭之上,便微微泛起漣漪。
俄頃,漆黑的“和勝坊”里,忽然傳出一道蒼老且沙啞的聲音。
“萬堂,回來了?”
這種怪聲,似乎只有將死之人才能發得出來。
然而,正是這一句有氣無力、干癟空洞的問詢,讓陳萬堂頓時倍感驚悚,竟如一只受驚炸毛的老貓似的,“嗷”的一聲慘叫,撒腿就跑!
殘余手下更是喪魂失魄,跟著陳萬堂的腳步,狂奔亂叫!
眾人也來不及去管身后的情形如何,只覺得如芒在背,似有無數顆子彈正在追命,便狠榨出筋骨血肉里的全部氣力,明知活不了,卻也想死得慢點。
沒想到,又如此奔波了一袋煙的功夫,不僅沒聽見震天的喊殺聲,甚至就連槍聲也沒聽見。
“二、二哥……別跑啦!沒、沒人追上來!”
這一回,幾個鑾把點全都吐了,連陳萬堂也跟著干嘔了幾聲。
“二哥……會不會……老爺子沒、沒想……”
“啪!”
“去你媽的!”
陳萬堂反手抽了那人一嘴巴,厲聲喝道:“周云甫沒想咋的?沒想殺咱們?你他媽在這做夢吶?啊?伱要是想做夢,自己痛快滾回去,別在這礙眼!”
這時候,已經有幾個人心里漸漸有點后悔了。或許,當初應該聽二哥的,別著急反水?
可眼下木已成舟,再說這些沒用的廢話,只會徒增煩惱。
弟兄們已經累垮,實在跑不動了,每喘一口氣,喉嚨里都像有刀片在劃。
陳萬堂干脆席地而坐,靠在墻角里,身體可以歇著,但腦子不能停。
正在思忖著下一步計劃,卻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墻拐角那邊,又傳來了一陣零碎的腳步聲!
眾人心頭一驚,手上雖是握緊了開山大刀,可面目神情上,卻已經毫無斗志,空有絕望。
墻頭處人影閃過,帶來一個半生不熟的聲音。
“二哥言出必行,果然剛猛!”
眾人循聲抬頭看去,來人形單影只,是個手持玉墜白折扇的四眼兒,便立時警惕起來,橫著一口大刀,爭相去問來者何人。
那四眼兒不禁皺起眉頭,多少有點兒尷尬地笑了笑,問:“二哥,咋?真不認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