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上哪去啊?”
時辰尚早,但北國的冬夜來得很快。
身后的趙國硯則是驚得肝膽俱顫——這個沈國良,不是他的五叔嗎?
江小道把手洗凈,隨即便在桌上狼吞虎咽起來,胡小妍在輪椅上作陪,給兩人倒酒驅寒。
從服裝的形制來看,不是巡防營的舊軍,而是從北大營借調來的新軍士兵。
“你管我是不是?有屁快放!”新軍士兵不耐煩道。
“吃飯吶!干喝啊?”江小道敲敲飯碗,似乎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別回頭啦!就是你!”那新軍士兵扯著嗓子,吆五喝六,“過來!”
“門沒鎖,直接推開吧。”宮保南冷冷地回道。
確認了沈國良無法再做反抗后,江小道關上保險,收起匣子炮,轉而從屋里拎出一把柴刀,默不作聲地走到近前,蹲下身子。
滾燙且粘稠的鮮血頓時噴涌而出,迸濺得江小道滿臉都是。
“往哪走?”新軍士兵吹胡子瞪眼,豎起大拇哥朝身后指了指,“城門上貼著告示,你不認字兒還是咋的?茲事體大!任何人都沒有例外,洋人來了,也不能出城!”
趙國硯點了點頭,看著一鍋亂燉,腦子里凈是鮮血淋漓,全然沒有半點胃口。
“軍爺,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今晚要是出不去,就不一定要等到啥時候了。”
想罷,沈國良立馬便要轉身離開,可就在這一瞬間,身后突然傳來“咔噠”一聲響,未及扭頭,一根冰涼透骨的槍管,便抵在了他的后腦。
“火主性烈無轉回,一條路兒跑到黑。”
……
槍聲令人猝不及防,就連宮保南也嚇了一跳——這一槍,不是他開的!
沈國良慘叫一聲,整個人頓時側身栽倒在地。
放眼望去,只見城門樓子的燈影之下,竟站著不下三十幾號人,一個個頭戴大蓋帽、腳踩長筒皮靴、肩扛漢陽造八八步槍,或是三五成群地來回溜達,或是倚靠在墻根底下,抽煙嘮嗑。
他的聲音很低沉,或者說,有點兒沙啞。
“其實,我對大哥——”
江城海悶不吭聲地點了點頭。
沈國良愣在原地,求助似的往身后看了一眼。
“七叔!回家吃飯吧!”
“我得拿鑰匙。”沈國良頭也不回地問,“你放心嗎?”
然而,偏偏是這一陣看似不經意的聲響,卻讓沈國良伸向門環的手,毫無預兆地停在了半空。
沈國良喘了一會兒,淬出一口裹著粘稠血液的牙齒,忽然間“咯咯”大笑起來,齜開血盆大口,道:“小道,大哥果然沒看錯你,是個人物!是個人物啊!哈哈哈哈哈!”
深夜,城東秘宅。
趙國硯一臉空茫地點了點頭:“會!”
“有人對了胸中意,能讓人來能吃虧。”
沈國良突然改變了主意,今晚不回家了。去老式的客棧、去新式的賓館、哪怕是去窯子里對付一宿……
然而,沈國良心里卻咯噔一聲,不禁停下了腳步。
“開門!”
江小道猛然回頭,盯著七叔,卻問:“你替四叔算了?”
真是不可思議,奉天城幾十年來,哪怕是打仗的時候,城內戒嚴都沒到這種程度。
“砰!”
趙國硯連忙雙手拿起酒盅:“好,道哥,那我干了!”
老奉天內城外郭,沿著小西關大街一路北上,便是外郭門,小北邊城門。
“那行,你騎沈國良的馬,讓七叔自己走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