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看見了一處深淵,并從中窺得某種輪回的意味,甚至比周而復始更加惡劣。
老七想起前兩年,大街上隨處可見的革命標語,諸如“青年”、“未來”、“希望”一類的詞匯,曾讓人以為真是那么回事,此時節卻也全部落空。
宮保南呆呆地杵在原地,無話可說。
觀念的分歧無法彌合。
寒風從兩人之間吹過,像是一堵墻。
胡小妍看向七叔,想了許久,終于開口說:“七叔,你走吧。”
這是經過深思熟慮后的結果。
老七從來都不是一個讓人放心的執行者。
這一點,江城海尚在的時候,就已經可以看出端倪。
考慮到七叔的輩分、功勞、能力,以及在四風口當中的威望,就此告別,對雙方都有好處。
宮保南雖然詫異,卻也因此而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似乎瞬間輕松了不少。
他拽上小雪,沖侄媳婦兒點了點頭,轉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
……
翌日清晨,大雪下得正緊。
奉天火車站,東廣場上人流涌動,外來務工的人員,開始陸續踏上返鄉的旅程。
江小道身穿一件黑色綢緞棉袍,頭戴一頂西洋禮帽,一邊推搡著來往行人,一邊踮腳張望,小跑趕路。
嘴里呼出的哈氣,如同淡淡的薄霧,在眼前彌漫開來。
“讓讓!讓讓!”
江小道雙手扒拉開一條路,三五步沖到火車站大門,四下巴望了幾眼,終于在不遠處看見一個高瘦的背影和一個半大的紅棉襖小姑娘。
“七叔!七叔!”
宮保南穿著一件黑色大衣,頭上也戴著禮帽,一手拎著沉重的行囊包裹,一手死命拽著往小吃攤步步逼近的小雪。
老七似乎沒聽見身后的動靜,直到小雪晃了晃他的胳膊,朝后面指了指,他才回過頭,有點驚訝、又有點欣慰:“小道?你怎么來了?”
江小道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齜牙咧嘴地爬上臺階。
“你還說呢!咋回事兒啊?怎么突然就不告而別了?”江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不是說好了,過完年再走么!”
宮保南愣了一下,旋即猜到小道對昨晚的事并不知情。
胡小妍對小道,向來是知無不言,“放”走七叔這件事,大約是唯一一次隱瞞。
宮保南并不想頭走之前,還讓這小兩口因為自己而大吵一架,于是便很有默契的打了個馬虎眼,說:“想走就走了,我怕告訴你,你晚上睡不著,偷偷抹眼淚。”
“拉倒吧!我正打算待會兒買兩掛鞭,好好慶祝一下呢!”
江小道嘴上不饒人,可抬手就要去搶七叔的行李:“走吧,跟我回去!你又不著急趕路,過完年再走唄!”
宮保南推開小道的手,堅決地笑道:“別鬧了,這回,我真要走了。”
果然,話音剛落,身后的候車室里,大喇叭就響了起來。
“小道,回去吧!我走了!”
宮保南拉上小雪,轉身走進候車室。
江小道不肯走,自顧自地跟在后頭:“七叔,你要上哪去啊?”
<divclass="contentadv">沒等宮保南開口,身旁的小雪便興高采烈地應聲道:“去京城!”
“去京城干啥呀?”江小道邊走邊說,“你瞅你,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去了那邊,你咋活?七叔,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