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偉一時沒轉過來,便問:“可是,那宅子里不是有炸藥么?我記得,咱們在法輪寺的那捆炸藥,不就是老七和李正他們,去秘宅里拿出來的么。”
“看來,四叔當初沒說錯。”
江小道的神色忽然暗淡下來:“周云甫勢微以后,張九爺來到奉天,你們倆就一直合伙吃榮家飯。莫名其妙走得那么近,要說先前沒點交情,恐怕說不過去吧?”
“六爺,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呀?”有姑娘一邊給老六斟酒,一邊笑著問,“真沒想到,咱這道哥,竟然也有出丑的時候啊!”
關偉哈哈大笑:“你小子,還記著這仇吶!得,來來來,六叔敬你一個,給你賠個不是,成不成?”
聞聲,江小道轉過頭,面沉似水。
“少爺,我這身份,哪有資格上桌啊!我跟著伺候局就行了。”
酒盡。
“不用說了。”江小道抬手打斷道,“六叔,你退了吧!”
及至此時,關偉的酒勁,便也全都醒了。
關偉如遭五雷轟頂,整個人僵坐在椅子上,只覺得指尖冰涼,渾身上下仿佛行將凍住一般。
“我說的是我!”關偉打了個酒嗝,提醒道,“伱們幾個還年輕,可得好好輔佐小道,跟著好好干!千萬別讓我逮著你們別有二心,要是對不起小道,我這當叔的,可不答應!三刀六洞,我丑話可說在前頭了!”
關偉愣了愣神,旋即笑道:“好好好,你說得對!可是,嘮這些個破事兒干啥!來來來,喝酒!”
“那時候他多大?”
可是,桌上沒有平輩的人,關偉念舊,便顯得更像是自言自語。
“又怎么了?”
江小道提醒道:“當初,從遼陽回來的時候,我爹就一直疑心,覺得周云甫派了招子盯他。”
“小道,但我可以發誓!我從來!從來!都沒有對不起大哥和你!”
畢竟,是授業恩師!
“六叔,周云甫和韓策的崽子,現在都在我手上,他們有幾斤幾兩,我太清楚了。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關偉搖頭苦笑:“還用問?當然是你呀!”
“我就不會去法輪寺,小妍也不會去中村照相館,我們倆肯定還會回到城東的宅子;那樣的話,當周云甫把我賣給白家的時候,我和小妍就可能被埋伏,死在那里。”
“嗐!這件事,你也知道,你二叔——不光是你二叔——他們不總是勸你爹反水么!一會兒說要上山當胡子,一會兒又說自立門戶的。你爹雖然心狠手辣,但對自家兄弟,向來都很護短,總悶著。老爺子當然不放心,總得派人盯著點。”
“那你為什么要給周云甫當招子?”江小道反問。
一根油光锃亮,二指粗細的辮子,被隨手丟棄在酒桌上,叮叮鐺鐺地掀翻了幾個酒盅。
叔侄倆喝了最后一杯酒。
江湖兒女沒有家,越是到了逢年過節,弟兄們便越是湊在一塊兒,回首過去,展望未來。
江小道朝雅間里掃視了一圈兒,不由得皺起眉頭,沖姑娘們擺了擺手:“你們先出去吧!”
關偉在一旁拍起了巴掌,欣慰地笑道:“大侄兒,行啊!這兩句話說的,越來越有當家的范兒了!”
“好吧!小道,我理解。慈不帶兵,義不掌財,情不立事。既然要做大當家,就不能感情用事。這樣其實也挺好,往后我就吃吃喝喝,混日子就行了……嗯……頭走之前,喝一杯吧?”
“六叔,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那天,我沒有正好碰見張九爺從秘宅里翻出來;或者,趙國硯沒有跟我坦白,我就不會知道秘宅已經暴露。”
“小道,周云甫他們都死了,這些破事兒,說不說又能怎么?我又沒有害過你爹,更沒有害過你!我把你當親侄兒!”
趙國硯、韓心遠和鐘遇山,并四五個陪酒的姑娘,手里把玩著酒盅,靜靜地聽關偉白話。
“是。”
江小道按住老六的胳膊:“別急,我還沒說完。”
關偉無法繼續裝聾作啞:“小道,你懷疑我?”
“六叔,當家的不好當啊!”
福龍雙手捧起酒杯,欠起身,連聲應和,碰杯敬酒。